一、血燼尋蹤
龍漢初劫第三十七年,中洲東部的“斷龍崖”戰(zhàn)場剛熄了一場惡戰(zhàn)。
鉛灰色的天穹下,殘斷裂開的龍鱗嵌在焦黑的土地里,泛著暗啞的銀藍光澤;鳳羽被灼燒得蜷曲如炭,風一吹便碎成粉末;麒麟族的獸甲片散落各處,甲縫里還凝著紫黑色的血痂。地面裂開數(shù)丈寬的溝壑,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偶爾竄出幾縷幽藍的靈脈余火,將空氣烤得燥熱,卻驅不散彌漫四野的血腥味與魔氣——那是羅睺麾下修羅魔軍留下的氣息,像附骨之疽,纏在每一寸戰(zhàn)場廢墟上。
龍曦懸在半空,銀白的龍紋戰(zhàn)裙被硝煙染得發(fā)灰,手中三尖兩刃槍的槍尖還凝著一滴魔血,尚未滴落便被槍身縈繞的淡金靈氣灼成了青煙。她那雙嵌著碎星般的眼眸微微瞇起,神識如細密的網(wǎng),一寸寸掃過斷龍崖的每一處角落。
“嘖,又是這破地方。三族打瘋了,連幼崽都扔在這兒,你管這閑事,早晚把自己拖進劫數(shù)里?!睒寳U里傳來魔龍殘魂的聲音,帶著幾分不耐的沙啞。這殘魂自萬魔窟覺醒后,總愛跟龍曦唱反調(diào),卻每次在她遇險時,都會默默催動槍中魔氣護她周全。
龍曦沒理會它的抱怨,指尖凝出一縷淡藍的龍氣,輕輕拂過下方一片被巨石壓著的灌木叢。石塊轟然碎裂,露出里面縮成一團的小身影——那是只龍族幼崽,不過三尺長,銀白的小龍鱗掉了大半,左前爪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,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里滿是驚恐,見了龍曦,竟還想往灌木叢深處鉆,卻因為傷勢太重,剛動了動就疼得嗚咽起來。
“別怕,我不傷人?!饼堦氐穆曇舴诺脴O柔,緩緩落地,裙擺掃過地面的碎石,沒發(fā)出半點聲響。她蹲下身,指尖的龍氣化作暖融融的光團,輕輕裹住幼崽的傷爪。小家伙渾身一顫,卻沒再躲閃,大概是察覺到那光團里熟悉的龍族本源氣息,眼眶慢慢紅了,細弱的龍息里帶著哭腔:“族、族里的大人……都被火鳥族殺了……我躲在這里,好疼……”
“火鳥族”是龍族幼崽對鳳族的稱呼,龍漢初劫里,三族的仇恨早已刻進了幼輩的認知里。龍曦的心微微一揪,她想起兄長龍宇曾在起源殿跟她說過:“劫數(shù)是三族的因果,可無辜生靈不該替族群的貪婪買單?!?/p>
她剛要伸手將幼崽抱起,神識忽然捕捉到西北方向傳來一絲微弱的哭啼——不是龍族的龍息,也不是鳳族的鳳鳴,倒像是……剛誕生不久的人族嬰孩?
龍曦心里一緊。女媧造人不過數(shù)年,人族尚在黃土高坡附近聚居,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這離亂的戰(zhàn)場邊緣?她迅速將龍族幼崽護在身后,三尖兩刃槍在掌心一轉,槍尖朝西北方向虛點,一道淡金的靈氣射出去,撥開了層層疊疊的斷木與殘垣。
只見不遠處的土坑里,鋪著一塊破舊的麻布,布上躺著個裹在獸皮里的嬰孩,不過拳頭大小,小臉漲得通紅,正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哭著。嬰孩身旁,倒著一個人族女子的尸體,看衣著像是族里的采集者,胸口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爪痕——是麒麟族兇獸的爪印,想來是為了護著嬰孩,才喪了命。
“人族……這么小的娃娃,怎么會到這兒來?”魔龍殘魂的聲音也少了幾分戲謔,多了點疑惑。
龍曦快步走過去,小心翼翼地將嬰孩抱起。小家伙許是感受到了溫暖,哭聲漸漸停了,小腦袋往她懷里蹭了蹭,小手攥住了她的衣襟。她低頭看著嬰孩額頭上細密的汗珠,又看了看那具已經(jīng)冰冷的人族尸體,指尖的龍氣不自覺地凝得更穩(wěn)了——這嬰孩能在戰(zhàn)場邊緣活下來,大抵是那女子用性命護住的,她不能讓這份護持白費。
就在這時,東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翅膀扇動聲,伴隨著鳳族幼雛的尖鳴。龍曦抱著嬰孩,護著龍族幼崽,迅速躲到一塊斷龍崖的巨石后,探出半顆腦袋望去。
只見三只修羅魔兵正圍著一只鳳族幼雛。那幼雛羽毛還沒長齊,只有一身嫩黃的絨毛,右翼被魔兵的利爪抓傷,滲出鮮紅的血珠,只能在地上撲騰著,發(fā)出絕望的鳴叫。魔兵們手中的魔氣凝成了鎖鏈,正準備將幼雛捆住——羅睺的魔軍最喜歡抓各族幼崽,用他們的精血煉制魔丹。
“這群雜碎,連沒長齊毛的雛鳥都不放過!”魔龍殘魂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,槍身隱隱泛起黑色的魔氣,“讓我來,一口魔氣吞了他們!”
“別沖動,魔兵的魔氣會傷著幼雛。”龍曦按住槍桿,眼神一凜。她將人族嬰孩輕輕放在龍族幼崽身邊,用一道龍氣凝成護罩將兩人裹住,隨即握緊三尖兩刃槍,腳尖一點地面,身形如一道銀白的閃電,瞬間沖到了魔兵面前。
最靠前的魔兵還沒反應過來,槍尖已經(jīng)抵住了他的咽喉。淡金的靈氣順著槍尖滲入魔兵體內(nèi),瞬間絞碎了他的魔核。魔兵連慘叫都沒發(fā)出,就化作一縷黑煙消散了。另外兩只魔兵見狀,怒吼著揮起魔氣凝成的大刀,朝龍曦砍來。
龍曦腳步輕挪,身形靈活得像一陣風,避開大刀的同時,槍桿橫掃,重重砸在左邊魔兵的胸口。只聽“咔嚓”一聲,魔兵的胸骨碎裂,魔氣瞬間潰散。右邊的魔兵見同伴接連喪命,轉身就要抓向地上的鳳族幼雛。
“休想!”龍曦眼神一厲,手腕翻轉,三尖兩刃槍的槍尾精準地撞在魔兵的后腦勺上。魔兵眼前一黑,踉蹌著倒在地上,還沒爬起來,就被槍尖刺穿了心臟。
解決完魔兵,龍曦立刻轉身蹲下身,看向那只鳳族幼雛。小家伙顯然被剛才的打斗嚇壞了,縮在地上,大眼睛里滿是恐懼,卻還是警惕地盯著她,小小的腦袋微微揚起,像只倔強的小獸。
“我不是壞人,是來救你的?!饼堦胤啪徚苏Z氣,伸出手,掌心凝出一縷溫和的靈氣,“你的翅膀受傷了,我?guī)湍阒魏貌缓茫俊?/p>
幼雛眨了眨眼睛,看了看龍曦掌心的靈氣,又看了看地上消散的魔兵黑煙,猶豫了片刻,才慢慢挪到她的手邊,輕輕蹭了蹭她的指尖。
龍曦的心瞬間軟了。她小心翼翼地將幼雛抱起,指尖的靈氣輕柔地覆在它受傷的右翼上。淡金色的光包裹著傷口,原本滲血的地方漸漸止住了血,連帶著幼雛緊繃的身體,也慢慢放松下來。
“好了,現(xiàn)在安全了?!饼堦卣酒鹕?,回頭看向巨石后的護罩——龍族幼崽正探頭探腦地看著她,人族嬰孩則睡得安穩(wěn)。她提著三尖兩刃槍,護著三個小家伙,朝著昆侖山脈的方向飛去。
天穹下,她的身影不算高大,卻在漫天硝煙中,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安全區(qū)。魔龍殘魂沒再說話,只是槍身上的魔氣悄悄收斂,化作一層淡黑的光膜,護在了龍曦的身后——像是在幫她擋住身后戰(zhàn)場的風與血。
二、險途護雛
從斷龍崖到昆侖山脈的鴻蒙宗,原本只需半個時辰的路程,龍曦卻走了近兩個時辰。
她不敢飛得太快,怕懷里的人族嬰孩受不住風;也不敢飛得太高,怕高空的罡氣傷著受傷的龍族幼崽和鳳族幼雛。更重要的是,戰(zhàn)場邊緣的危機遠不止殘留的魔兵——三族的散兵、失控的兇獸、甚至因靈脈斷裂引發(fā)的地火,都可能對三個小家伙造成威脅。
剛飛出斷龍崖五十里,下方的地面忽然劇烈震動起來。龍曦迅速降落,落在一片相對平坦的草地里。她剛站穩(wěn),就見不遠處的地面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,赤紅的地火從裂縫中噴涌而出,伴隨著滾燙的巖漿,將周圍的樹木瞬間燒成了灰燼。
“是靈脈斷了!中洲的主靈脈剛才被三族的大戰(zhàn)震裂了!”魔龍殘魂的聲音帶著幾分凝重,“這地火會蔓延,咱們得趕緊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