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極魔淵,自羅睺肉身被鴻鈞斬于紫霄宮后,便成了洪荒最陰邪之地。此處不見天日,蝕骨的魔霧終年繚繞,地面上是凝結(jié)成塊的黑紅色血痂,踩上去會發(fā)出“咯吱”的碎裂聲,像是無數(shù)冤魂在底下呻吟。遠處的枯骨山堆積著龍漢初劫時隕落的生靈骸骨,有的骸骨上還嵌著斷裂的先天靈寶碎片,卻早已被魔氣侵蝕得失去光澤,只剩斑駁的銹跡。
魔淵最深處,一道若隱若現(xiàn)的黑色魂影正懸浮在血河上空。那是羅睺的殘魂,自肉身被毀后,他便遁入這魔淵核心,靠著吞噬魔淵底部逸散的混沌魔氣茍延殘喘。此刻,他的魂體比之龍漢初劫時稀薄了大半,邊緣處還不時有魂霧飄散,像是隨時會徹底潰散。但那雙幽綠色的眼瞳里,卻燃燒著不滅的怨毒——恨鴻鈞斷他成道路,恨龍宇壞他謀算,更恨這洪荒天道偏護巫族、妖族,獨獨容不下他這“魔”。
“鴻鈞合道又如何?龍宇隱世至尊又如何?”羅睺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,在空曠的魔淵中回蕩,“只要洪荒還有紛爭,只要生靈還有貪念,我羅睺就有卷土重來之日!”
話音落,他緩緩抬起虛幻的右手,掌心凝聚出一團漆黑如墨的氣團。那氣團剛一出現(xiàn),周圍的魔霧便瘋狂向其匯聚,連下方血河中的血水都蒸騰起血色汽霧,融入氣團之中。這是羅睺以自身殘魂本源為引,提煉出的“魔念”——不含絲毫魂體,卻凝聚了他畢生的魔功精髓與最純粹的惡念,既能附于生靈體內(nèi)操控其心智,又能借宿主之身悄悄吞噬氣運,待時機成熟,便可奪回他失去的一切。
煉魔念的過程極為兇險,羅睺本就虛弱的殘魂每提煉一分,魂體便稀薄一分。不過半炷香的時間,他的魂影已近乎透明,若不是血河與魔霧持續(xù)供能,恐怕早已潰散。但他毫不在意,眼中只有那團越來越凝實的魔念——那是他重返洪荒的唯一希望。
“成了!”
當黑色氣團凝聚成指甲蓋大小,表面浮現(xiàn)出細密的魔紋時,羅睺終于停下了煉化。他小心翼翼地托著魔念,目光穿透層層魔霧,望向魔淵之外。龍漢初劫后,洪荒格局變?yōu)槲籽⒘ⅲ鬃逭频?、妖族主天,兩族雖有鴻鈞法旨約束,卻早已暗流涌動?!拔籽绷_睺嘴角勾起一抹陰笑,“你們爭洪荒主導(dǎo)權(quán),我便助你們一把,讓這洪荒徹底亂起來!”
他的目標很明確——妖族。巫族十二祖巫肉身強悍,且有盤古精血庇佑,魔念難以侵入;而妖族雖有帝俊、太一兩位準圣巔峰強者,族內(nèi)卻魚龍混雜,不少小妖將渴望立功卻心智不堅,正是魔念附身的最佳目標。
念頭一動,羅睺的殘魂帶著魔念,化作一道極淡的黑煙,悄無聲息地穿出魔淵,朝著妖族掌控的東荒方向飛去。途中,他避開了巫族布在西極邊境的巡邏隊,也繞開了鴻蒙宗源風子布下的“風語陣”——自龍宇顯世后,他對鴻蒙宗的手段多了幾分忌憚,不敢輕易暴露蹤跡。
三日后,東荒邊境的“黑風嶺”上空,羅睺的殘魂停在了一朵烏云后。下方,一支妖族小隊正在清理嶺中的兇獸,為首的是個身高八尺、渾身覆蓋著淺棕色毛發(fā)的小將,手持一柄石斧,額頭上印著一個淡金色的“猿”字——正是妖族新晉的小將,白猿。
白猿本是東荒一座深山里的先天石猴,因天生力大無窮,被巡查的妖族將領(lǐng)看中,招入妖族軍中。他性子憨厚,卻也帶著幾分妖族好勝的天性,總想著多立戰(zhàn)功,早日從“小將”晉升為“妖帥”,好讓族里的伙伴們刮目相看。此刻,他正揮舞著石斧,一斧劈開一頭“人面蛛”的腦袋,濺起的墨綠色汁液沾了滿臉,卻毫不在意,只咧嘴笑道:“兄弟們加把勁!清理完這黑風嶺,咱們就能回天庭領(lǐng)賞了!”
躲在烏云后的羅睺,將白猿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,幽綠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滿意。這白猿修為不高(僅金仙初期),心智單純,且渴望立功——這樣的宿主,最容易被魔念操控,也最能替他傳遞假消息,攪亂妖族的判斷。
“就是你了?!?/p>
羅睺低語一聲,指尖的魔念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黑線,如同蚊蟲般飛向白猿。此時,白猿剛解決完最后一頭兇獸,正擦著臉上的汁液,沒注意到那道黑線悄無聲息地鉆進了他的眉心。
“嗯?”
白猿忽然覺得眉心一癢,像是有只小蟲子爬了進去,隨即一股淡淡的眩暈感襲來。他晃了晃腦袋,以為是剛才戰(zhàn)斗太累,沒放在心上,只對身后的小妖們道:“收拾一下戰(zhàn)場,咱們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,他的眼神忽然變了。原本清澈的棕色眼眸,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,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與他性格不符的陰狠。他頓了頓,原本憨厚的語氣變得有些僵硬:“……咱們先不回天庭。”
身后的小妖們愣了一下,其中一個瘦高的狼妖問道:“白猿將軍,為何不回?咱們清理完黑風嶺,按規(guī)矩該去天庭報備領(lǐng)賞啊。”
“規(guī)矩?”白猿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,這笑容落在小妖們眼里,竟讓他們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,“天庭的規(guī)矩,是給沒本事的妖定的。咱們?nèi)粝肓⒋蠊?,就得找更大的機緣。”
他抬起頭,目光望向不遠處的巫族領(lǐng)地——那里是巫族“共工”管轄的區(qū)域,因靠近東荒,時常有妖族與巫族的小摩擦。羅睺的聲音正通過魔念,在他的識海里低語:“去巫族領(lǐng)地,燒了他們的‘血池’。共工性情暴躁,定會遷怒妖族,到時候巫妖大戰(zhàn)起,便是你立功的好機會……”
白猿的意識在掙扎。他本能地覺得不對勁——巫族的血池是滋養(yǎng)巫兵的重地,貿(mào)然去燒,定會引發(fā)大戰(zhàn),可識海里的聲音卻像有魔力一般,不斷放大他“想立功”的念頭:“燒了血池,共工必怒,帝俊陛下定會派大軍鎮(zhèn)壓巫族,你作為‘導(dǎo)火索’,定能被封為妖帥……”
“對,我要當妖帥!”
最終,渴望立功的念頭壓過了理智。白猿眼中的黑氣更濃,他猛地一揮石斧,沉聲道:“兄弟們,跟我去巫族領(lǐng)地!咱們燒了他們的血池,給妖族立個大功!”
小妖們面面相覷,都覺得這主意太冒險。剛才問話的狼妖猶豫道:“將軍,巫族的血池有巫兵看守,咱們就這點人手,恐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!”白猿的語氣陡然變得兇狠,眼底閃過一絲殺意,“不敢去的,就是背叛妖族!現(xiàn)在,要么跟我走,要么……死!”
那股狠戾的氣息,讓小妖們嚇了一跳。他們從未見過憨厚的白猿如此模樣,卻也不敢違抗,只能硬著頭皮應(yīng)道:“愿隨將軍!”
白猿滿意地點點頭,轉(zhuǎn)身朝著巫族領(lǐng)地走去。他的步伐比之前沉穩(wěn)了許多,卻也多了幾分僵硬,像是提線木偶一般——羅睺的魔念雖未完全掌控他的身體,卻已牢牢抓住了他的執(zhí)念,正一步步將他引向挑起巫妖沖突的深淵。
躲在遠處的羅睺殘魂,看著白猿一行人遠去的背影,幽綠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。他沒有立刻離開,而是留在原地,通過魔念感知著白猿的動向——他要親眼看著,這顆“棋子”如何點燃巫妖大戰(zhàn)的導(dǎo)火索。
然而,他沒注意到,在他釋放魔念附身白猿的瞬間,魔淵上空的一縷魔霧發(fā)生了細微的波動。那波動順著風,飄向了昆侖山脈方向,最終落在了鴻蒙宗的“觀氣塔”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