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漢初劫第三百二十七年,東海之濱的濤聲里裹著焦糊的血腥氣。鉛灰色的劫云低懸在海平面上,將碧藍的海水染成暗沉的墨色,浪頭拍打著布滿裂痕的礁石,卷起的泡沫中漂浮著碎裂的龍鱗與焦黑的鳳羽——那是龍族三太子敖丙率部突襲鳳族南域前哨的余波,一場鏖戰(zhàn)下來,雙方各折損了三千余族兵,而被戰(zhàn)火波及的先天生靈,更不知有多少。
西斜的太陽透過劫云的縫隙,灑下幾縷慘淡的金光,落在一片狼藉的沙灘上。先天靈龜玄淵趴在斷礁后,厚重的龜甲上裂開三道深可見骨的口子,淡青色的靈血順著甲縫滲出,在沙地上凝結(jié)成細小的晶珠。他原本是東荒海岸的守礁靈,晨起時還在礁石上曬背悟道,沒曾想龍族的水龍彈與鳳族的南明離火突然席卷而來,若不是他龜甲堅硬,早已化為劫灰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玄淵費力地抬起頭,望向遠處硝煙未散的戰(zhàn)場,眼中滿是絕望。他能感覺到體內(nèi)的先天靈氣正順著傷口飛速流逝,周圍的空氣中彌漫著龍族的水煞與鳳族的火毒,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了燒紅的烙鐵,灼燒著他的肺腑。洪荒之中弱肉強食本是常態(tài),可這般無差別的屠戮,還是讓他這個活了近千年的先天生靈心生寒意——三族為爭氣運,早已忘了“生靈”二字的分量。
就在玄淵意識漸漸模糊時,一陣清淺的風忽然拂過沙灘。那風不同于洪荒的罡風凜冽,也不似戰(zhàn)場的血腥風濁,帶著淡淡的草木清香,吹過他的傷口時,竟讓灼痛感減輕了大半。玄淵猛地睜開眼,只見三道素色衣袍的身影踏著沙灘走來,衣擺上繡著淺淡的云紋,腰間系著青玉佩,佩上刻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“鴻蒙”二字。
走在最前的少年眉目清秀,手中托著一個瑩白的玉瓶,蹲下身時動作輕柔,生怕碰疼了他:“道友莫怕,我等是昆侖鴻蒙宗弟子,特來為你療傷?!痹捯粑绰?,少年已倒出三滴澄澈的藥液,滴在玄淵的龜甲裂痕上。藥液觸到靈血的瞬間,化作絲絲縷縷的淡金色靈氣,順著傷口滲入體內(nèi),像春日的細雨滋潤干涸的土地,原本紊亂的靈氣瞬間被安撫下來,灼人的火毒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。
玄淵怔怔地看著少年,又望向他身后的兩人——一人背著竹簍,正將沙灘上奄奄一息的先天??⑹沸⌒牡厥杖牒t中;另一人手持木杖,在沙灘上畫出簡單的陣紋,陣紋亮起時,周圍的血腥氣竟被漸漸凈化。他活了近千年,走遍東荒海岸,從未聽說過“鴻蒙宗”,可這三人身上的氣息溫和純粹,沒有半分三族的戾氣,更沒有魔軍的陰邪,讓他本能地放下了戒備。
“多……多謝三位道友……”玄淵的聲音還有些虛弱,“只是如今三族混戰(zhàn),魔軍又在中洲屠城,你們……為何敢出來救人?”
托著玉瓶的少年聞言,眼底閃過一絲悲憫,卻沒有多言,只是繼續(xù)為他處理傷口:“我宗大長老有令,劫數(shù)雖兇,無辜生靈不該枉死。我等只救蒼生,不涉族爭?!?/p>
說話間,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玄淵心頭一緊,還以為是三族的殘兵折返,卻見來的是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先天生靈——有翅膀被燒斷的青鸞幼崽,有腿骨被打斷的石猿,還有抱著幼弟瑟瑟發(fā)抖的先天狐妖。他們都是被戰(zhàn)火驅(qū)散的散修,一路躲避著兵戈與魔影,此刻看到沙灘上的陣紋與素衣弟子,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光。
背著竹簍的弟子見狀,立刻迎了上去,從簍中取出干凈的草墊鋪在地上:“諸位道友若有傷,可先在此處歇息,我這就去取療傷丹藥?!?/p>
那抱著幼弟的狐妖名叫青嫵,她的幼弟小狐昨日被龍族的水箭擦傷了心口,一路靠她用自身靈氣吊著性命,此刻早已氣息微弱。聽到“療傷丹藥”四字,青嫵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淚水順著臉頰滾落:“求道友救救我弟弟……我愿以自身百年修為相贈,只求他能活下來!”
“道友快起身?!彼匾碌茏舆B忙扶起她,將小狐抱到陣紋中央,“我宗救人從不求回報,你且放心?!闭f著,他從懷中取出一枚圓潤的丹丸,丹丸散發(fā)著淡淡的藥香,正是源火子煉制的“先天培元丹”。他小心翼翼地將丹丸化在溫水里,用木勺一點點喂給小狐,不過半柱香的時間,小狐原本蒼白的小臉便恢復了些許血色,呼吸也平穩(wěn)了下來。
青嫵看著這一幕,淚水更兇,卻不再是絕望,而是感激。她抬起頭,望向昆侖山脈的方向——那是素衣弟子口中“鴻蒙宗”的所在,此刻正被淡淡的云霧籠罩,像是洪荒亂世中的一方凈土。
這樣的場景,在龍漢初劫的中后期,正悄然發(fā)生在洪荒的各個角落。
中洲的“隕神坡”曾是麒麟族與龍族爭奪的靈礦重地,一場大戰(zhàn)后,礦脈崩塌,掩埋了數(shù)百名礦工——其中既有依附三族的先天生靈,也有只是為了謀生的普通精怪。玄空得知消息后,親自帶著源土子與十名內(nèi)門弟子趕赴隕神坡。源土子以“地行術(shù)”潛入崩塌的礦道,用九天息壤加固松動的巖石,玄空則以鴻蒙宗秘法推演礦工的位置,再由弟子們小心翼翼地挖掘。
礦道深處漆黑一片,彌漫著粉塵與腐朽的氣息。內(nèi)門弟子林風手持瑩石,在狹窄的通道中前行,忽然聽到微弱的呼救聲:“救……救命……”他心中一喜,連忙循著聲音找去,只見一塊巨大的礦石下,壓著一只先天土撥鼠,它的后腿被礦石砸斷,正痛苦地掙扎著。
林風立刻召來同伴,兩人合力將礦石搬開,源土子隨后趕到,取出“續(xù)骨丹”喂給土撥鼠,又用靈木為它固定斷腿。土撥鼠名叫石墩,是礦脈里的老礦工,它看著眼前的素衣弟子,哽咽道:“我以為……我以為沒人會來救我們這些低階精怪……三族的大人都嫌我們礙眼,魔軍更是見了就殺……”
“道友此言差矣?!毙涨『米邅?,聲音溫和卻有力,“洪荒生靈,無論修為高低,皆是盤古大神身軀所化,皆有生存之權(quán)。三族爭的是氣運,魔軍圖的是混亂,而我鴻蒙宗,守的是‘生’?!彼忠粨],一道淡金色的鴻蒙靈氣籠罩住石墩,“你且安心養(yǎng)傷,待礦道清理完畢,我會派人送你回族地?!?/p>
石墩望著玄空素衣上的“鴻蒙”玉佩,重重地點了點頭。它不知道鴻蒙宗為何要費這么大的力氣救一群低階精怪,卻記住了那句“守的是‘生’”,記住了昆侖山脈的方向。
此后的三個月里,玄空帶著弟子們清理了隕神坡的礦道,救出了兩百三十余名幸存的礦工。其中有一半是像石墩這樣的低階精怪,另一半是被三族遺棄的傷員——他們中有人曾是龍族的雜役,因龍族戰(zhàn)敗被當作棄子;有人曾是鳳族的侍女,因沒能護住鳳蛋被驅(qū)逐。鴻蒙宗弟子沒有區(qū)別對待,為他們療傷,給他們食物,待他們傷勢好轉(zhuǎn)后,再根據(jù)他們的意愿,或送回族地,或指引他們?nèi)グ踩牡赜颉?/p>
被送回龍族東海領地的雜役敖青,曾是祖龍麾下最不起眼的小龍兵。他在一次與麒麟族的戰(zhàn)斗中被打斷了龍角,龍族認為他“有損龍威”,將他丟在隕神坡等死。鴻蒙宗弟子救了他后,不僅為他續(xù)上了龍角,還送了他三枚“先天培元丹”。敖青回到東海時,恰逢龍族因失去靈礦而士氣低落,他將自己在鴻蒙宗的經(jīng)歷告訴了身邊的族兵,很快,“昆侖有個鴻蒙宗,專救無辜生靈”的消息,便在東海龍族的底層兵卒中傳開了。
而在南域的“焚天谷”,鳳族與龍族的大戰(zhàn)曾讓這里化為一片火海。鳳族戰(zhàn)敗后,殘余的鳳族弟子倉皇撤離,留下了許多來不及帶走的鳳族幼雛。這些幼雛大多未滿百歲,還無法熟練掌控南明離火,在火海中奄奄一息。源風子得知消息后,立刻帶著五名弟子趕赴焚天谷。
焚天谷的溫度極高,地面被燒成了琉璃色,空氣中的火毒足以讓普通先天生靈瞬間斃命。源風子運轉(zhuǎn)“風之法則”,在谷中布下“清風陣”,將火毒與高溫隔絕在外,弟子們則手持“寒冰玉露”,小心翼翼地尋找鳳族幼雛。
弟子蘇晴在一塊焦黑的鳳巢殘骸下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只渾身濕透的小彩鳳。小彩鳳的羽毛被火燒得焦卷,翅膀也受了傷,正縮在巢里低聲嗚咽。蘇晴連忙將寒冰玉露滴在它的翅膀上,又取出一枚“涅盤丹”喂給它——這是源火子特意為鳳族煉制的丹藥,能修復火屬性生靈的本源損傷。
小彩鳳名叫鳳羽,它的母親在大戰(zhàn)中戰(zhàn)死,父親也不知所蹤。蘇晴抱著它,輕聲安慰道:“別怕,我們會帶你去安全的地方。”鳳羽抬起頭,用小腦袋蹭了蹭蘇晴的手心,眼中滿是依賴。
源風子帶著弟子們在焚天谷待了整整五天,共救出了十七只鳳族幼雛。他們將幼雛帶回鴻蒙宗,在“萬獸園”中為它們搭建了臨時的巢穴,還請了擅長調(diào)養(yǎng)火屬性生靈的先天朱雀來照料它們。鳳羽漸漸恢復了活力,每天都會站在萬獸園的假山上,望向南域的方向,可每當蘇晴問它是否想回鳳族時,它都會搖搖頭:“這里有溫暖的窩,有好吃的丹藥,還有蘇晴姐姐……比南域安全。”
后來,鳳族公主彩鳳得知幼雛被救,親自趕赴鴻蒙宗。當她看到十七只幼雛健康活潑地在萬獸園里嬉戲時,這位曾在戰(zhàn)場上殺伐果斷的鳳族公主,竟紅了眼眶。她取出鳳族至寶“涅盤火晶”,欲贈給玄空,卻被玄空婉拒:“公主若真想謝我宗,便請日后若見無辜生靈受難,能伸以援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