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當(dāng)他目光落在云疏身上時,那種慣常的,審視物品般的銳利,似乎淡化了些許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,難以解讀的探究。
他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走到床邊,目光掃過監(jiān)測儀上,那些依舊不容樂觀的數(shù)據(jù)。
云疏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如同實質(zhì),掠過自己蒼白的面容,脖頸上脆弱的血管,以及被薄被覆蓋的,幾乎沒什么起伏的胸膛。
“看來帝國的醫(yī)療技術(shù),還沒無能到連一個病人都保不住的程度?!?/p>
凌曜終于開口,聲音是一貫的冷硬,聽不出什么情緒,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刻毒。
云疏極輕微地動了一下睫毛,算是回應(yīng)。
他實在沒有力氣做出更多的反應(yīng),甚至連開口都覺得艱難。
凌曜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。
他拉過床邊唯一的一張金屬椅子,坐了下來。
這個動作本身讓云疏有些意外。
凌曜很少會在他面前坐下,更很少會這樣,平視著他。
通常,他都是居高臨下地發(fā)布命令。
“‘塔耳塔洛斯’的數(shù)據(jù),”凌曜的目光重新回到云疏臉上,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,但內(nèi)容卻驚心動魄,“證實了你的判斷,也印證了霧隱星的發(fā)現(xiàn)。vii扇區(qū)的約束場確實瀕臨崩潰,并且,可能出現(xiàn)了非帝國勢力試圖連接的‘側(cè)門’?!?/p>
他停頓了一下,觀察著云疏的反應(yīng)。
云疏只是靜靜地聽著,眼底沒有任何波瀾,仿佛早已料到。
“帝國的應(yīng)對方式是最高級別的封鎖和‘凈化’預(yù)案。”凌曜繼續(xù)道,聲音里聽不出他是贊同還是反對,“看來,對于無法理解或無法掌控的威脅,帝國的選擇一向簡單直接。”
這話里,似乎帶著一絲極淡的,不易察覺的嘲諷。
是對帝國高層的?云疏無法確定。
艙室內(nèi)陷入短暫的沉默。
只有儀器運(yùn)行的聲音。
凌曜的身體微微前傾,手肘撐在膝蓋上,雙手交疊。
這是一個略帶壓迫感,卻又似乎準(zhǔn)備進(jìn)行一場稍顯“平等”對話的姿態(tài)。
“我看了你的部分資料?!彼鋈晦D(zhuǎn)變了話題,目光銳利起來,“你的父母,都死于晶噬癥?!?/p>
這不是一個問句,而是一個陳述。
一個冰冷的,揭人傷疤的陳述。
云疏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。
肺部那熟悉的刺痛感似乎驟然加劇,讓他忍不住發(fā)出了一聲極輕的,壓抑的抽氣聲。
他閉上眼,偏過頭去,似乎想避開這道過于直接的目光。
凌曜沒有催促,只是耐心地等待著。
那種耐心本身,就透著一種不同尋常。
過了好一會兒,久到凌曜幾乎以為他不會回應(yīng)時,云疏才極其緩慢地轉(zhuǎn)回頭,重新睜開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