素娥驟然尖嘯道,瘋狂掙扎,滿室月光如一池沸騰的銀汞,巖被剝裂成石,石被湮滅成沙,碎石塵埃不受束縛地漂浮而起,均被鍍上了一層熠熠的月輝,翩然浮游,恍然間好似天上月宮。
崇華的冰牢尚未成型便被摧毀,無法與她抗衡,一時間急怒攻心:“那妖孽是蓄意為之,想利用她摧毀封印!絕不能讓她得逞,倏忽,把她挪去深海!”
倏忽亦是心急如焚,七階靈獸自爆是何等概念?豈止封印會破壞,半個勾陳山都能被她夷平,更別提還不知她體內(nèi)有多少未凈化完的混元雜氣!
“你當(dāng)我不想?她修為暴漲,已與我相近,我動不了她!”
赤尾怒吼:“不行就殺了她!”
此言仿佛石破天驚,崇華神情一僵,沒有應(yīng)聲,倏忽與風(fēng)恙瞥了他一眼,也是心知肚明——四位獸主哪個不是歷經(jīng)廝殺的一方霸主,雖然遏制不住自爆,殺只月蟾卻不成問題,只不過都知道崇華與素娥交情匪淺,沒誰第一個提罷了。
赤尾獠牙畢露,聲似炸雷般吼道:“崇華,休再猶豫!你下不了手,我來!”
江清額角青筋直跳,咬牙道:“誰來都行,能否快些,我支撐不了多久!”
明離在這群怪物里面儼然成了吊車尾,只比那兩個塞進地縫里茍且偷生的粽子高一級,聞言瞳孔驟縮,似乎想反抗:“不……”
才剛吐出了一個字,就被狂蛇似的火尾當(dāng)頭一鞭,赤尾猙渾身爪牙皆為火燒不斷、斧劈不傷的赤金精,就連尾端也覆金甲,說是一鞭,其實與重錘沒區(qū)別,登時將明離砸得眼冒金星,話音戛然而止。
赤尾正憋了滿肚子火無處發(fā)泄,五條長尾接連掃過,直把那大蜥蜴抽成了陀螺,翻著白眼不動了,這才罷休,而崇華也終于讓步,嘆息一聲:“若非如此不可,便讓我……”
話音未落,洞穴卻毫無預(yù)兆地隆隆劇震,一人四獸頓時提起十二分的警惕,然而那震動卻并非來自洞內(nèi),而是來自洞外,萬丈深處仿佛有某物正在蘇醒,激得整座勾陳山都開始瑟瑟發(fā)抖。
江清聽那響動似乎源自地底熔巖湖,一股不祥的預(yù)感油然而生,心說難不成是算計小輩,遭了現(xiàn)世報,否則人怎能如此之倒霉?
一邊焦頭爛額地維持著結(jié)界,一邊急切追問:“怎么回事?封印破了?”
崇華怔愣片刻,眸光忽然一亮,大喜過望:“不,是他——”
一股精純至極的靈氣自洞頂磅礴灌入,幾乎只用了一瞬便歸攏了混亂的月光,金銀兩色光芒巍然籠罩,交相輝映,陷入瘋狂的月蟾霎時僵如木雕,駭人的靈力壓制之下,已崩毀大半的內(nèi)丹強行凝聚,而扭曲的龍角仿佛被巨斧斫斷,“嘭”的一聲粉身碎骨,化作了齏粉。
素娥灰蒙蒙的眼瞳倏然浮現(xiàn)一抹神采,遲緩地開口呢喃:“是……您?”
“是吾?!?/p>
一道蒼老的聲音自四面八方響起,與地火巖石融為一體,簡直像是火山本身的低語,某種威嚴卻不恐怖的氣息浩然降臨,頃刻間熔巖止沸,灼浪緩流,就連殘余的混元雜氣都被滌蕩一清。
與此同時,山內(nèi)山外,懸崖海淵,瀛洲萬里疆土之內(nèi),凡有靈者皆仿佛察覺了什么,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,朝南方俯首叩拜,天地間一時萬籟俱寂,草木噤聲,風(fēng)云斂息。
“辛苦了,睡罷。”
勾陳的靈氣凝作一枚剔透的琥珀,華光流轉(zhuǎn),將素娥包裹在內(nèi),賜予她千年沉寂的安眠,又緩緩道:“崇華,赤尾,倏忽,風(fēng)恙,久違了,經(jīng)年可好?”
崇華與赤尾脫口就說好,到倏忽這兒,眼珠一轉(zhuǎn),狡黠答道:“若將最近十年剔除,那還算不錯?!?/p>
風(fēng)恙對此等粉飾太平的客套相當(dāng)不屑,直言道:“你們仨得了吧,若是真好,也不會把尊主吵醒了。”
勾陳并非泥古不化之獸,問候正是為了聽回答,不講究人類那套刻板禮儀,聽完“嗯”了一聲,又轉(zhuǎn)而道:“江清,你猶存于世,吾很高興?!?/p>
江清躬身行禮:“尊主言重,才三百年而已,我壽數(shù)還有余裕。能活著再見到您,我也很高興?!?/p>
“三百年……竟如此快么?”
勾陳若有所思道,山石震顫尚未休止,便聽他道:“都下來罷,來地心見吾,吾有話要同你們講。將那兩名幼子也攜來,吾想見他們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