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頭刀突然震動起來,阿武抬頭看向遠(yuǎn)處的城市,那里燈火輝煌,藏著無數(shù)恩怨和仇恨。他知道,刀已經(jīng)選定了下一個目標(biāo)。
阿武握緊刀柄,縱身跳下集裝箱。落在地面的瞬間,他聽見刀身發(fā)出滿足的嗡鳴,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歡呼。
月光下,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,影子的手里,握著一把滴血的鬼頭刀。
阿武躲在舊鐘表行的閣樓里,聽著樓下座鐘滴答作響。那聲音混著鬼頭刀的震顫,像有人在耳邊數(shù)著剩下的時辰。
三天前,他按刀的指引殺了虎聯(lián)幫最后一個堂主。那人死在自家祠堂,祖宗牌位被砍得粉碎,頭顱被插在香爐里,香灰落滿那張驚恐的臉。阿武離開時,看見鬼頭刀的血槽里,滲出了暗紅色的霧氣,刀柄上的鬼頭嘴角,似乎向上彎了彎。
“它越來越渴了?!辩姳硇欣习謇现芏藖硗?yún)溺R片后蒙著層白霧,“這刀是民國年間兵工廠的邪物,用七七四十九個死刑犯的骨頭熔進去的,煞氣重到能壓垮祠堂的龍脈?!?/p>
阿武摸著刀身,冰涼的鐵皮下像是有脈搏在跳。他想起昨夜的幻象:無數(shù)戴著鐐銬的人影在火里掙扎,血水滴進滾燙的鐵水,鑄成的刀身發(fā)出凄厲的尖嘯。
“你見過它的真形嗎?”阿武抬頭時,發(fā)現(xiàn)老周的脖頸處有圈淡紅色的勒痕——那是三年前,老周還在幫里管賬時,被仇家吊在房梁上留下的。
老周的手突然抖起來,參湯灑在地上,洇出深色的痕跡?!耙娺^的人都活不成。”他壓低聲音,“坤爺年輕時見過一次,說刀里藏著個沒頭的將軍,總在找自己的腦袋。”
話音未落,樓下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。阿武抓起鬼頭刀,看見月光里站著個穿警服的人影,是李警官。他手里握著塊從祠堂撿來的刀鞘碎片,眼神像淬了冰。
“我查了三年,”李警官的聲音撞在墻壁上,“從民國的檔案查到現(xiàn)在,這把刀害死的人,能從碼頭排到城中心。”他舉起碎片,“這上面的花紋,是鎮(zhèn)魂用的梵文,當(dāng)年給刀刻花紋的和尚,被發(fā)現(xiàn)時舌頭被割掉,掛在刀鞘上。”
鬼頭刀突然劇烈震顫,刀身彈出半寸,寒光直逼李警官的眼睛。阿武感到掌心一陣刺痛,鮮血順著刀柄流進血槽,那暗紅色的霧氣突然暴漲,在閣樓里凝成個模糊的人影——無頭,穿著破爛的軍裝,手里握著把虛幻的刀。
“?。 崩现軕K叫著縮到角落,他的勒痕變得紫紅,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在用力收緊。
李警官掏出個黃布包,里面滾出七枚銅錢,落地時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狀?!斑@是從當(dāng)年鑄刀的兵工廠地基下挖出來的,”他額頭冒汗,“道士說,能暫時壓住刀煞。”
銅錢剛接觸到霧氣,就發(fā)出滋滋的響聲,冒出青煙。無頭人影發(fā)出憤怒的咆哮,閣樓里的座鐘突然倒轉(zhuǎn),指針咔咔斷裂,時間像是在往回流淌。阿武看見自己舉刀砍向坤爺?shù)漠嬅嬖谘矍爸胤?,只是這次,掉在地上的頭變成了他自己的。
“它在怕這個。”李警官突然明白,“這刀不是要sharen,是要找齊當(dāng)年害死它主人的人,報仇雪恨!”
民國檔案里記載,鬼頭刀的第一任主人是個軍閥少將,被自己的副官砍下頭顱,掛在城門上。那副官后來成了富商,就是虎聯(lián)幫初代龍頭的爹。而義聯(lián)幫的開山祖師,當(dāng)年是負(fù)責(zé)押送少將頭顱的兵卒。
“所以它先滅虎聯(lián)幫,再殺義聯(lián)幫的人?!卑⑽涞穆曇舭l(fā)顫,鬼頭刀的震顫越來越快,像是在催促他動手,“現(xiàn)在,就剩我了?!?/p>
無頭人影猛地?fù)湎蚶罹?,銅錢陣瞬間破碎。阿武被一股力量推著舉起刀,卻在刀刃即將碰到李警官喉嚨時,看到刀身映出老周的臉——那老人正用藏在拐杖里的短刀,刺向自己的后心。
“老東西,你也是當(dāng)年的人?”阿武側(cè)身躲過,鬼頭刀自動翻轉(zhuǎn),刀刃劃開老周的手腕。
老周的袖子里掉出塊玉佩,上面刻著“副官”二字?!吧賹⒌念^是我爹割的,”他笑得猙獰,“這刀找了三代人,今天總算能了了!”他突然抓起地上的銅錢,塞進嘴里,“我把魂魄給你,換阿武的命!”
銅錢在老周嘴里炸開,綠色的火焰從他七竅里竄出來。無頭人影發(fā)出痛苦的嘶吼,被火焰裹住,一點點縮回鬼頭刀里。刀身劇烈掙扎,最后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掉在地上,血槽里的霧氣散盡,露出原本的青黑色。
李警官撿起刀,發(fā)現(xiàn)刀柄上的鬼頭眼睛變成了空洞?!敖Y(jié)束了?”
阿武摸著掌心的傷疤,那里已經(jīng)不再發(fā)燙。但當(dāng)他看向窗外時,卻看見天邊的烏云聚成了無頭人影的形狀,正緩緩壓向城市中心。
“沒結(jié)束?!卑⑽鋼炱鸬厣系挠衽?,“它只是換了種方式,繼續(xù)找下去。”
三天后,阿武成了鐘表行的新老板。他把鬼頭刀鎖在保險柜里,鑰匙用紅繩系著,掛在脖子上。李警官偶爾會來喝茶,帶來新的消息:城西的老宅子挖出了具無頭尸骨,博物館里的民國軍刀突然失蹤,還有個小孩說在夢里看見個沒頭的將軍,向他要一枚刻著“武”字的銅錢。
阿武聽著這些,總會摩挲脖子上的鑰匙。他知道,那把刀只是暫時沉睡,等找到下一個合適的主人,或者等到當(dāng)年的血債徹底清算,它還會醒過來。
就像座鐘里的齒輪,哪怕停了擺,只要有人撥動指針,時間總會繼續(xù)向前,帶著那些沒還完的債,那些沒了結(jié)的怨,一圈又一圈,永不停歇。
深夜關(guān)店時,阿武總會打開保險柜,看一眼靜靜躺著的鬼頭刀。月光透過鐵欄照進去,刀身偶爾會閃過一絲極淡的紅光,像是某雙眼睛,在黑暗里悄悄睜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