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里咯噔一下,沖到窗邊往下看。王阿姨的丈夫追出來拉她,卻被她反手砍在胳膊上,鮮血噴在地上,像朵綻開的紅梅。而王阿姨看都沒看丈夫,徑直走到單元門口的老槐樹下,開始用菜刀挖樹根,嘴里反復(fù)說:“埋深點,表才不會叫?!?/p>
這時,我手里的表突然發(fā)燙,倒轉(zhuǎn)的指針停在了三點十四分。表蓋自動彈開,表盤里滲出暗紅色的液體,順著我的手指往下流,滴在地板上,竟像有生命般,往門口的方向爬。
王阿姨被警察帶走時,我看到她的睡衣口袋里露出半截銅鏈,和我這塊表的鏈子一模一樣。她路過我家樓下時,突然抬頭往我的窗戶看,嘴角帶著和那個老太太一樣的僵硬笑容,無聲地說:“該你了?!?/p>
當(dāng)天下午,我把表扔進了垃圾桶。但晚上回家時,它就躺在我的枕頭上,表蓋內(nèi)側(cè)的小字旁邊,多了滴血漬,像個未干的句號。
我開始失眠,總在凌晨三點十四分準時醒來。每次醒來,都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站在客廳里,手里拿著表,對著鏡子擦拭。鏡中的我眼神空洞,嘴角掛著笑,而鏡子里的時間,永遠是三點十四分。
更可怕的是,我開始忘事。
早上出門時,明明記得帶了鑰匙,卻發(fā)現(xiàn)兜里只有表;中午在公司吃飯,同事說我剛才還在聊項目,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,只記得自己在衛(wèi)生間用自來水擦表;晚上回家,看到門口放著個保溫桶,里面裝著塊帶血的生肉,鄰居說這是我早上讓他幫忙買的,可我完全不記得。
直到那天,我在爺爺?shù)呐f物里找到本日記。
最后一頁的日期是2003年7月14日,也就是他去世那天,上面只有一句話:“阿禾說,表餓了,要活人喂?!?/p>
日記下面壓著張黑白照片,是爺爺年輕時和一個女人的合影。女人穿著旗袍,手里拿著塊銅表,笑容溫婉,但她的左手手腕上,有道月牙形的疤痕。
我突然想起表蓋內(nèi)側(cè)的小字——“寅時三刻”,換算成現(xiàn)在的時間,正是凌晨三點十五分。而三點十四分,是喂表的時間。
這時,表又開始發(fā)燙。我盯著倒轉(zhuǎn)的指針,突然明白過來——爺爺不是在對著表說話,他是在和表里面的“阿禾”說話。那個民國時期的女人,她的魂被困在了表里,需要靠活人來續(xù)命。
凌晨三點十四分,我再次醒來。這次,我沒有站在客廳,而是在小區(qū)的老槐樹下。手里拿著那把王阿姨用過的菜刀,刀刃上沾著血。表蓋敞開著,表盤里的液體已經(jīng)滿了,正在往外溢。
樹洞里,埋著個黑色的塑料袋。我顫抖著挖出來,打開一看,胃里瞬間翻江倒?!锩媸青従蛹业男」罚呀?jīng)被剁成了碎塊,而它的脖子上,掛著塊迷你銅表,指針正倒轉(zhuǎn)著。
表蓋內(nèi)側(cè),新刻了行字:“還差一個?!?/p>
我癱坐在地上,看著手里的菜刀和表,突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“活人喂表”。原來王阿姨挖樹,不是埋東西,是想把表藏起來。而那個老太太,鄰居家的狗,都是被表“吃”掉的。
這時,手機響了,是小叔打來的。他的聲音帶著哭腔:“阿明,你快來醫(yī)院,我……我好像中邪了。”
我趕到醫(yī)院時,小叔正被綁在病床上,他的手腕上有月牙形的紅痕,眼睛瞪得滾圓,死死盯著天花板:“表……表在叫我……三點十四分……”
床頭柜上,放著塊銅表,和我的一模一樣。小叔的妻子說,這是早上在他枕頭下發(fā)現(xiàn)的。
我看著兩塊倒轉(zhuǎn)指針的表,突然明白過來。這表不是一塊,是一對。爺爺和阿禾各有一塊,當(dāng)兩塊表湊在一起時,就是“魂歸處”。
而現(xiàn)在,兩塊表都在醫(yī)院里。
凌晨三點十四分,病房里的燈突然熄滅。兩塊表同時發(fā)出“咔咔”聲,指針倒轉(zhuǎn)的速度越來越快,最后停在三點十五分。表蓋同時彈開,里面的暗紅色液體像兩條蛇,順著桌面往一起爬,匯合成一條血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