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21章（第1頁）

路帆捏著杯子。她知道許千會開口。她一直在等這句話。

“路老師?！?/p>

路帆抬起頭，直視那一雙紅得嚇人的眼睛。要不是知道許千的酒性，換作別人，她一定以為是喝出了問題。

“怎么？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
一開口，就要哭。

為什么這么難？不過是幾個音節(jié)而已，竟要花這么大力氣。

“你什么？”

酒精在舌尖麻痹著神經(jīng)。路帆喝了酒之后，沒有了平時那股子生人勿近的銳氣，說起話來軟軟的，讓人忍不住想要湊過去。

“我……你知道我想說什么嗎？”

“我不知道?！?/p>

“你覺得我想說什么？”

“你喝多了?！?/p>

對啊，如果不是拿喝多了當(dāng)借口，我怎么敢坐在這里把這么些年來的心思都坦白？

“今年，是我認(rèn)識你的第四年。你還記得我們是哪天遇見的嗎？你不記得，我記得。8月27號，下午1點35。當(dāng)時你已經(jīng)上課五分鐘了，我遲到了，站在門口不敢進(jìn)去。你知道，那天，我為什么不敢進(jìn)嗎？”

“為什么？”

“還能為什么，我怕你唄。我是真的怕你。從小到大，我就沒這么怕過誰。那天我第一次見你，還沒看清楚你長什么樣，光是站在門口，我就怕了?！?/p>

“國慶回來那天，在你家樓下，我跟你說過，我說我在北京一個月夢見了你18次。你知道，在去北京之前，我夢見過你多少回嗎？我特別怕你，怕到靠近一點腿都會抖。你沒發(fā)現(xiàn)嗎？高一的時候，我跟你說話都不敢多說，因為話一長，我就磕巴?？墒?，人就是這么矛盾。我都那么怕你了，我又忍不住想見到你，好像見不到你，我就活不起了似的?！?/p>

“上學(xué)的時候，我就盼著上語文課。你一進(jìn)屋，我的心就落地了。要是一天看不見你，日子就跟白過了一樣。后來你不教我了，我跟每周坐在后門的人都打了招呼。十一班一上語文，我就讓他們把后門打開。只要老師不說，一節(jié)課都不關(guān)。你不讓我見你啊，我就想聽聽你的聲。”

“不聽不行啊，不聽我活不下去啊。你知道高三那一年，我哭過多少次嗎？我也不知道，因為我數(shù)不過來。有時候，正上著課，我就哭了。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，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。晚上睡覺，我睡不著，一閉上眼睛全是你。我就喊你的名字，一遍遍喊，一邊喊一邊數(shù)數(shù)。別人數(shù)羊，我數(shù)你。我就說今天晚上你來不來啊，今天的夢里，能不能抱我一下?。俊?/p>

“我喜歡你。我真的喜歡你。我從來沒這么喜歡過任何人。我想讓你知道，這個喜歡，它不是學(xué)生對老師的喜歡。我想給你做飯，送你上班，我想和你過日子，你明白嗎？我想愛你呀，掏心掏肺地愛你，你明白嗎？”

涕泗橫流。許千用手掩著臉，說話的時候不敢再看路帆的眼睛。遮住了眼睛，還能聽見她的泣不成聲。

她不想讓她哭。當(dāng)初知道那個男人和她離婚，她曾經(jīng)在心里暗暗咒罵，說要是她，一定不會拋下路帆，不讓她受任何委屈，不讓她流淚。經(jīng)歷了這么多，她才明白，原來感情中有那么多迫不得已。兩個人在一起，很多事情不是不想就能避免的。

為什么我們要經(jīng)受這么多委屈呢？我們?yōu)槭裁床荒芟駝e的那些相愛的人一樣，牽手、擁抱、白頭到老？只有在這間小小的房子里，我才敢對你和盤托出，才敢大聲地講出我有多愛你。

腦袋一陣陣發(fā)脹。流了太多淚，眼睛腫著睜不開。

路帆一句話不說，一手撐著額頭，默默承受心頭的刀絞。

到底是誰錯了呢？該怪她先留了情，還是怪許千先動了情？還是怪他們太不勇敢、太不直接？

我也愛你呀。從開始，到現(xiàn)在，我也愛你呀。

“別哭了，別哭了……眼睛都腫了，別哭了……”

隔著桌子，路帆抓住她顫抖的手，站起來，走過去，輕輕扶著她的頭，抵在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