濃烈的血腥味,直灌進了鼻腔,所有人都像是被卡住了脖子,良久發(fā)不出動靜來,睜大了眼睛,卻也只看到了地獄一般的景象。
明明天黑之前,還是三百多人,來到了這處山坳之中,但如今,卻已不見半個活人,遍目所及,只有一顆一顆的人頭,被系在了林子里的樹上,瞪著干涸慘淡的眼睛,直勾勾地看來。
地上甚至還堆成了一堆,作京觀狀,最上面的尖尖上,恰恰便是沈棒子那張絕望而僵住了的臉。
“我兄弟啊……”
楊弓從馬上跳了下來,想要上前將沈棒子抱起,卻一時渾身冰冷,嚎啕大哭起來。
而在他身后,那無數(shù)跟了他過來的青壯,天亮時才剛剛贏了一陣,滿腔豪膽,如今卻被這滿林子里掛的人頭沖擊,一時間只覺神消魂喪,膽顫心驚。
那身熱血,沒撐過一天,便已涼了一半。
……
……
而同樣也在這時,胡麻已經(jīng)回到了青石鎮(zhèn)子的莊子里面,問過了李娃子,知道最近無事發(fā)生,便也不說別的,將隨身帶了回來的石匣子,端端正正放在了自己內(nèi)院堂屋的桌子上面。
罰官大刀的話,只是隨手一提,就放在了墻角,它倒也沒有意見。
聽見他回來的聲音,旁邊偏房里,卻是立時鉆出來了幾個人來,都是滿臉興奮,嘻嘻哈哈。
卻是周大同等人,他們也從礦上回來,準備回寨子里過年,只是晚走了幾天,路上又走得慢,如今才剛到了莊子,這大半晚的,就聽到胡麻回來的,忙著出來打招呼。
見了他們,胡麻剛想吩咐些什么,卻感受到了一陣涼風,從老陰山里卷了過來。
他嗅到了風里,有著濃烈的血腥氣味,臉色倒是微微一變,沒了說笑的心思,良久,才低聲道:“今天早點歇下,明天備一桌上等的席面?!?/p>
“許是這莊子里,很快會有客人過來了?!?/p>
楊弓之懼
麻子哥這是要請誰,居然如此正兒八經(jīng)的,還要準備上一整天?
聽得胡麻的吩咐,無論是李娃子,還是剛剛有些高興的周大同等人,表情便都有些訕訕的,但見得胡麻臉色似乎有些沉重,便也都不敢問。
當即這一夜只是早早的歇下了,第二天一早,李娃子便帶了兩個幫手,在這莊子收拾些菜食酒水,連八仙桌都搬了過來,一左一右的擺上,酒肉都是從鎮(zhèn)子里拿了好的。
而這一天,胡麻也果真什么都不做,只是坐在了席間等著,李娃子等人,見如今天都黑了下來,還沒有動靜,便以為胡麻請得是邪祟鬼神,早就熟練了,慌忙將自己關進了屋里。
胡麻則是默默等了許久,待到接近了戌時,才聽見了莊子的大門,喀一聲響。
抬頭看去,便見到一個人影,快速地牽著馬溜了進來,又掩上了莊子的門,這人身材瘦削,一身的灰塵。
轉(zhuǎn)過身來后,第一眼便瞧見了紅色的燈籠下,胡麻坐在了八仙桌的旁邊,定定地看著自己,倒是忽然眼睛一酸,默默將馬拴在了大門口,低了頭向胡麻走過來。
“胡兄弟……”
來人正是楊弓,他甚至沒問胡麻擺下了這桌酒是在等誰,便先上來說了一句:“我兄弟死了,便是沈棒子,你見過他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