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立國也紅了眼,眼眶泛著血絲,雙手緊握成拳,指節(jié)發(fā)白,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委屈:“娘,您手里攥著錢,卻讓我在外頭風里雨里干活,頂著烈日搬磚、扛水泥,手都裂出血口子!可您看看他呢?整天躺著啃咸菜饃,啥活不干!我真是您親生的嗎?要是真疼兒子,怎么就不疼疼我這個在外面拼命的?”
周建國在旁邊猛地一拍桌子,吼聲震得窗戶嗡嗡作響:“那五百塊,準是娘賣油條省下來的!一分一毛都是她天不亮就起床炸油條,油星子濺在臉上燙出的血泡換來的!那是全家的命根子,不是你一個人能獨吞的!憑啥我花不得?我也是她的兒子!我也餓過肚子,我也穿補丁褲子長大的!”
吵得屋子里嗡嗡響,像是成千上萬只蜜蜂在頭頂盤旋,空氣都變得粘稠躁動,像炸了鍋。
四個人輪番叫罵,口水橫飛,桌椅被踢得吱呀作響。
趙霖坐在那張老舊的木凳上,背脊挺直,臉色蒼白如紙,越聽心越?jīng)?,仿佛有人拿冰水從頭頂澆下來,一直冷到腳底。
她眼神失焦,嘴唇微微顫抖,連呼吸都變得艱難。
連站在一旁的村長都聽得直搖頭,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無奈,輕輕嘆了口氣,低聲道:“造孽啊……一家人,何至于此?!?/p>
她緩緩地,用盡全身力氣攥緊沈翠芬冰冷的小手,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慢慢站起來,腿有些發(fā)軟,卻依舊穩(wěn)穩(wěn)站定。
她從貼身的衣兜里掏出三張皺巴巴、邊角卷起、沾著油漬的票子,手指因用力而發(fā)白,突然“啪”地一聲,狠狠拍在斑駁的木桌上,聲音清脆,如同審判的鐘響。
“安國,當年我說過啥?你考上大學,錢就給你。這是規(guī)矩,也是承諾??赡隳憧忌狭藛??你拿到通知書了嗎?”
她的聲音不大,卻字字如刀,割進每個人的耳朵里。
周安國眼睛死死盯著那疊錢,瞳孔收縮,貪婪幾乎溢出眼眶,喉嚨滾動了一下,立刻嘴皮子一動,急切地辯解:“娘,通知書還沒到呢!郵局昨天才說延遲派送!興許明天就來了!我可是正兒八經(jīng)填了志愿的!您不能因為沒看到紙,就否認我的成績!”
趙霖冷笑一聲,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,目光如釘子般死死盯著他:“你真以為,你還能收到通知書?去年數(shù)學考了二十七分,語文作文寫跑題,英語通篇亂涂鴉!全縣三百多個考生,你排在第二百九十八!郵局送來通知書之前,怕是先得給你寄個‘遺憾落榜’的慰問信!”
周建國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,唾沫星子濺在泥地上,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:“他要是能收到,母豬都能騎著三輪車進城了!還會自己辦個‘農(nóng)村大學生歡迎儀式’?做夢去吧!”
周安國那雙被肥肉擠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,瞬間漲得通紅,像是充了血,狠狠瞪著趙霖,臉脹成了豬肝色,嘶吼道:“娘,我才是你最疼的兒子!從小發(fā)燒您抱著我走十里山路去看病,下雨天背我去上學!現(xiàn)在您有了錢,反倒不認我了?你不給我,給誰?難道真要便宜那個外姓的丫頭?”
趙霖一把攥住那疊錢,指甲深深掐進紙頁中,脖子梗得發(fā)硬,青筋隱隱跳動,聲音陡然拔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