室內(nèi)陷入一片沉寂,只有更漏滴答作響。
良久,周天才緩緩轉(zhuǎn)過身,臉上看不出喜怒,但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?!耙黄穫髌?,視朕的宮禁如無物;邊疆總督,私擁足以顛覆朝堂的武力……李伴伴,你說,這蕭無病,究竟是想做霍光,還是曹操?”
他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千鈞之重。
李蓮風(fēng)心頭一凜,知道這是陛下在問他,也是在問自己。他斟酌著用詞,緩緩道:“老奴以為,蕭總督……其志恐不在霍光、曹操之下,亦或……在其上?!?/p>
他頓了頓,抬眼觀察了一下周天的神色,繼續(xù)道:“那影老所言‘清理門戶’,雖是狂悖,卻也點(diǎn)明一事。柳、傅、魏三家,乃至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,在朝堂之上構(gòu)陷邊鎮(zhèn)大將,此舉無異于自毀長(zhǎng)城,其心……亦可誅。蕭無病以此激烈方式回應(yīng),既是警告,也是在逼陛下……表態(tài)?!?/p>
御書房?jī)?nèi)再次陷入死寂。
陽光透過窗欞,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。
周天嘴角那抹譏諷的弧度緩緩斂去,他沉默了片刻,目光再次投向窗外。
蕭無病的強(qiáng)勢(shì)、門閥的蠢動(dòng)、邊軍的隱患……這一切如同亂麻纏繞在他心頭。然而,有一根線頭,或許能幫他理清些許脈絡(luò)——那便是坤寧宮,以及蕭無病特意派人去傳遞的消息。
“擺駕,”周天忽然開口,聲音恢復(fù)了平日的沉穩(wěn)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,“坤寧宮。”
李蓮風(fēng)微微一愣,陛下已許久未曾主動(dòng)踏足坤寧宮了。他立刻躬身:“老奴遵旨?!?/p>
帝駕一行沉默地穿行在宮苑之中。陽光正好,灑在朱紅宮墻與金色琉璃瓦上。
坤寧宮。
宮人通報(bào)陛下駕到時(shí),沈令儀正與周嫣對(duì)坐品茗,實(shí)則心緒未平。
孫尚香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,母女二人尚在消化那“滅周”二字帶來的沖擊。
聽到通報(bào),兩人皆是一驚,對(duì)視一眼,都看到了對(duì)方眼中的意外與一絲警惕。
他怎么會(huì)來?自從當(dāng)年沈家之事分岐后,周天便極少踏足此地。
上一次來,依稀已是五六年前的模糊光景。
周天步入殿內(nèi),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。
坤寧宮的陳設(shè)依舊典雅華貴,卻似乎比他記憶中更添了幾分冷清。
他的到來,并未帶來夫妻重逢的暖意,反而讓空氣驟然緊繃。
“臣妾兒臣,參見陛下?!?/p>
沈令儀與周嫣依禮參拜,姿態(tài)恭謹(jǐn),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。
“平身?!?/p>
周天在主位坐下,語氣平淡,“早朝事繁,過來看看。方才……宮里似乎有些動(dòng)靜,沒驚擾到皇后吧?”
他端起宮人奉上的茶,并未飲用,只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浮葉,狀似無意地問道。
沈令儀心中冷笑,果然是為了此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