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深吸一口氣,拉著小花向前走了幾步,無視了周圍虎視眈眈的墨家子弟,對著高霸天清晰而平靜地說道:
“高首領(lǐng),你和弟兄們……都已盡力了。落到這步田地,不是你的錯?!彼穆曇舨淮螅瑓s異常堅定,在這死寂的場中格外清晰,“我相信,周爺……他絕不會怪你?!?/p>
高霸天原本死寂的心,因這句話猛地一顫。
他艱難地、極其緩慢地轉(zhuǎn)過頭,看向張桂英。這個一路走來默默承受了許多的婦人,此刻眼神里沒有責(zé)怪,只有理解和一種近乎訣別的坦然。
高霸天喉嚨哽咽,干裂的嘴唇翕動了幾下,巨大的愧疚感讓他幾乎無地自容。
“張嫂子,對不起,我……”他其實是想說,他懷里還有周才給的玉符。
那或許是一線生機(jī),但他為什么沒有早用?為什么非要等到山窮水盡、死了這么多兄弟之后?是那可笑的自尊嗎?還是怕周才覺得他無能?
這復(fù)雜的情感堵在他的喉嚨口,讓他后面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,化作了一聲痛苦的喘息和更加晦暗的眼神。
張小花仰著頭,看著高霸天滿身的傷痕和痛苦的神情,又看了看周圍那些兇神惡煞的墨家人,她的小手緊緊攥著母親的衣角,但眼神卻異常明亮,她突然大聲說道:“高叔叔!你別難過!周大哥一定會來的!他答應(yīng)過會保護(hù)我和娘的!”
孩童清脆而充滿篤信的聲音,像是一道微光,刺破了籠罩在幸存者心頭的濃重陰霾,卻也引來了墨堡刺耳的嘲笑。
“哈哈哈!小丫頭片子,還在做夢呢?你那個周大哥在哪呢?讓他出來救你們啊!”墨堡囂張地環(huán)顧四周,“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!也好,就讓你們死在一起,黃泉路上也有個伴!”
他眼中兇光畢露,顯然已徹底失去了耐心,準(zhǔn)備下達(dá)屠殺的命令。
高霸天聽著張小花的童言,感受著張桂英那無聲的諒解,再看看周圍弟兄和婦孺?zhèn)兘^望中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神,他心中那點可笑的自尊和猶豫終于被徹底碾碎。
活下去,帶著剩下的人活下去,才是對死去的兄弟、對周爺、對所有信任他的人最大的交代!
什么面子,什么傲氣,在幾十條鮮活的人命面前,一文不值!
他艱難地抬起頭,望向一臉勝券在握的墨托,嘴唇翕動,用盡力氣,聲音沙啞卻清晰地開口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摳出來的血塊:
“好!青州墨家……你們贏了!我……”
他準(zhǔn)備說出屈辱的承諾,愿意接受墨家的任何條件,哪怕是加入墨家為奴為仆,只求換得身后這些婦孺和殘存弟兄的一線生機(jī)?!拔掖饝?yīng)……”
后面的“加入墨家,任憑處置”幾個字已經(jīng)到了嘴邊。
然而,就在他那個沉重的“我”字剛剛脫口,后續(xù)的話語尚未及出口的千鈞一發(fā)之際——
“我什么……”
這短短三個字的回響,帶著一種戲謔,一種睥睨,更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掌控力,瞬間籠罩了整個血腥的莊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