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救了……
我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念頭,那就是逃。
因為只顧著逃命,我甚至忘記了我賴以安身立命的根本——那張萬元存單。待我想起來的時候,火勢已起,根本不可能再返回去取存單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覺,我仿佛在火光里聽到了林倩倩的冷笑聲。
我踉踉蹌蹌、漫無目的地奔跑著,這是我第三次萬念俱灰。
7
我還能去哪里呢?
回家?我有家嗎?去找金萬豐?告訴他我殺了兩個人嗎?
那種很久沒有出現(xiàn)過的孤獨感再次涌上心頭。
夜里的冷風吹得我直打哆嗦,我也跑不動了。恰好,我看見遠處路邊停著一輛帶篷的卡車,于是翻到了車斗里,躲在貨物堆中,心想就這樣吧,聽天由命吧,這輛車把我?guī)У侥睦铮揖腿ツ睦锇伞?/p>
躺在車斗里,我無法控制自己回想著林倩倩瞪著的眼睛。我們在火車隧道里的黑暗里相擁,在逃出旅館的余悸里緊摟,在即將開始的新生活面前相視而笑……而現(xiàn)在,她在黑暗里瞪著我,恨著我,纏著我,讓我不得超生。即便如此,在我最絕望的時候,最想擁抱的,卻還是她……我默默地哭著,哭著,就睡著了。
沒睡一會兒,我就被一陣嘈雜聲吵醒了。我的第一反應,是公安發(fā)現(xiàn)我是兇手,來抓我了。如果是這樣,那就是天意,我認命了。但這動靜聽著又有些不對,我從車篷的縫里往外看,居然看見幾個人在搜司機的身。
我悄悄地從車篷里翻出來,逃離了卡車,可是沒走出十幾米,身邊莊稼地里突然跳出一個男人,直接把我摁倒在地面。那男人的力氣好大,摁得我肩膀很疼,動彈不得。過了一會兒,我聽見卡車開走了,然后就是有好多人的腳步走到我的身邊。我努力側(cè)頭看了一眼,發(fā)現(xiàn)他們都蒙著面。
這幫人肯定不是公安。
所有人都在指責那個摁住我的男人,說他為什么不蒙面。那個男人說,自己只是在外圍放哨,沒想到車斗里還藏著個人。然后這幫人就七嘴八舌商量應該怎么處置我。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陣悲涼,沒有想到我這些年努力求生,最后要被一幫土匪滅口。
我不想和他們解釋我并沒有看到他們的臉,也不想向他們求饒。我累了,閉上了眼睛,等待他們對我的裁決。
就在此時,遠處響起了隱約的警笛聲。那個方向,就是蔡村的方向。我知道,著了火的房屋被發(fā)現(xiàn)了,林倩倩之死,事發(fā)了。
眼前的這幫土匪明顯緊張了起來,他們領(lǐng)頭的一個扎小辮的男人繞到我面前看了看我說:“都別爭了,帶回去,我家有個空屋,先把她鎖里面再說?!?/p>
于是我就這樣被稀里糊涂地帶到一個陌生的村落,然后被稀里糊涂地鎖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小房間里。
也行吧,好歹有床有被褥,我終于可以睡一覺了。
很沉的一覺,我甚至沒有做夢。
天一亮,房門就被打開了。我的臉色很平靜,即便去死,我也沒什么可害怕的了。
門外是那個領(lǐng)頭的扎小辮子的男人。他端著一碗白米粥,拿著一個饅頭走了進來,問我餓不餓。
我很意外,這個土匪頭子并沒有像我想象中那樣兇神惡煞,反而是很溫和地和我聊起了天。一開始,我只是被動地回答他的問題,慢慢地,我們就開始有問有答了。
他叫肖強,不僅很溫和,甚至還有些羞澀,只是他在努力掩蓋他的羞澀罷了。
我們聊了幾句,彼此都放下了一些防備。肖強從口袋里拿出一盤磁帶,問我是否知道,這個方方正正的小玩意是什么東西。
我一眼就看出,那盤磁帶是走私貨。于是我就說,你可以派人去城里,找賣收錄機的地方,你就可以看到也有賣這個的。
肖強半信半疑地離開了。幾個小時之后,他猛地推門進來,興奮地告訴我說,真沒想到,這個小玩意居然賣5塊錢!5塊錢??!那是多大的數(shù)目!
看著他沒見過世面的樣子,我啞然失笑。
可能是因為我的指點,肖強發(fā)現(xiàn)了新大陸,他對我的態(tài)度更加親近了。他和我說了很多他們村子的情況。
他們并不是什么土匪,而是正常的村民。只不過他們村子地處偏僻,村民都很窮,窮則思變,于是他們就想方設(shè)法弄錢。最開始,他們是偷煤。偷來的煤塊不僅可以給村民們自用,多余的還可以去鎮(zhèn)子上換錢。但后來他們發(fā)現(xiàn),這樁買賣風險大、回報小,還不如直接搶錢來得直接。昨天晚上,也是他們第一次實施搶劫,不巧就被我撞上了。昨晚的搶劫,他們搶了十幾塊錢,在搜查貨車車廂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車廂里只有幾箱子這個小玩意。他們都不認識這個小玩意是什么,有個村民出于好奇就拿了一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