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凱哥,近一年的賬查完了?!毙∪~叫醒了昏昏欲睡的馮凱。
“有問題嗎?”
“賬做得很平,看起來沒有什么問題?!毙∪~說,“不過,要是細究的話,就能找出問題所在了?!?/p>
當然,不管什么年代,拿黑錢的人,從賬面上是看不出來什么的。但是細心的小葉在查賬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有一個灰色地帶。
負責采購造紙原材料的負責人王猛從去年開始,有了一個新業(yè)務,就是通過官方渠道回收各個政府部門廢棄的報紙、材料、書籍等,用于化紙漿。這些化出來的紙漿當然也可以用作造紙的原材料??墒?,從王猛拿到造紙廠開具的手續(xù)到現(xiàn)在,每年用于購買造紙原材料的費用并沒有下降。也就是說,這些免費回收的廢紙,在賬面上被當作造紙原材料沖抵了一部分費用,而這些費用,自然是進了私人的腰包。
馬彩云是造紙廠里專門負責原材料收購的出納,不通過她這一關,肯定是不行的。由此可見,這一條“貪污鏈”上最關鍵的兩個節(jié)點就是負責購買原材料的王猛和負責進出賬的馬彩云。
“購買原材料的款項沒變,多出了大量的可以化紙漿的原材料,但造紙廠總產量卻沒有發(fā)生變化,這實際上就是對不上賬目。”檢察院的同志說,“這個我們已經可以立案偵查了?!?/p>
“那也得在查完殺人案之后?!瘪T凱說,“這樣吧,抓緊時間,讓顧大協(xié)調造紙廠,我們明天就開一個‘黨風廉政’的宣講會。讓小盧盯緊這個王猛。”
第二天一早,龍番市造紙廠的大會堂里就座無虛席了,工廠宣布停產半天,專門召開“黨風廉政”宣講會。
宣講會由馮凱主講。讓一個公安人員來講反腐,怎么著都讓人感覺很奇怪。好在當時人們的法治意識并不是很強,認為公檢法甚至紀委都是一家,所以一個穿制服的來講這個,并沒有什么違和感。
在陶亮的年代,公安隊伍的要求更加嚴格規(guī)范,從掃黑除惡到反腐教育整頓,這一類型的會議陶亮不說參加了上百次,也有幾十次。陶亮心里早已對反腐要求倒背如流了。他說的一些“反腐教育”名詞,拿到現(xiàn)在的這個年代很有教育意義。
馮凱從“底線思維”講到“刀刃向內”,又從反腐理論講到反腐的意義,舉出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一些著名腐敗案例,生動地講述腐敗分子慘痛下場的例子。整整講了兩個小時,會場里掌聲不斷。
當所有人都在鼓掌的時候,很少有人還會把雙手揣在兜里。對毫無防備之心的王猛來說更是這樣。當王猛第二次舉手鼓掌的時候,一邊觀察的盧俊亮就清楚地確認了他果真患有“剝脫性角質層松解癥”,這讓盧俊亮興奮不已,因為他們離破案不遠了。如果不是馮凱事先有交代,盧俊亮恨不得現(xiàn)在就把腰間的手銬給他銬上。
馮凱口若懸河地講完了理論之后,話題一轉,說:“現(xiàn)在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,你們工廠的出納馬彩云有貪污的嫌疑。你們可能也聽到傳言了,她已經死了。對,她的死,就是和貪污有關!”
會場開始嘈雜起來,馮凱的余光瞥見王猛的表情發(fā)生了劇變。
“當然,現(xiàn)在只是懷疑,還不能定性。死者為大,你們也不要出去傳了。”馮凱接著說。
“是被殺的不?”有人從嘈雜聲中大聲問了一句。
馮凱故意露出了為難的表情。
“說說唄,會都開完了,說說故事唄。”工人們起哄道。
“按理說,是不能說的。”馮凱開始了他的表演,說,“不過不要緊,我們在拋尸現(xiàn)場找到了鞋印,下一步,我們會對嫌疑對象的鞋子進行排查,總是能找到的。所以告訴你們也無妨?!?/p>
盧俊亮在主席臺下面盯著馮凱,滿臉疑惑?,F(xiàn)場條件那么差,什么時候提取到鞋印了?為什么他不知道?難道這個對他也保密嗎?
馮凱也看見了盧俊亮疑惑的眼神,朝他擠了擠眼睛。盧俊亮這才隱約感覺到了馮凱的用意。
“靠找鞋子能找到兇手嗎?”工人們對貪污似乎不是很感興趣,對命案的偵破倒是興趣十足。
“當然有點難。不過不要緊,在殺人現(xiàn)場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糊在墻上的紙被撕掉了,說明兇手要找的就是這個東西,它很有可能就是貪污的犯罪證據?!瘪T凱一臉神秘地說,“兇手以為撕掉了就沒事了?實際上,報紙上寫了什么,總會滲到墻皮上,雖然我們肉眼看不見,但是我們有一種試劑,能讓報紙后面的墻皮起反應,這種試劑我們從沈陽買了,過幾天估計就會郵寄到了。哦,我說多了,不說了,你們就等著看破案吧?!?/p>
盧俊亮知道,馮凱這又是在胡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