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凱突然想到顧紅星曾經(jīng)自創(chuàng)“木柴熏顯法”,就是點燃一根木柴,然后用燃燒的煙霧熏載體,讓燃燒的細小顆粒黏附在指紋上,把指紋顯現(xiàn)出來。不過這種辦法,是要掌握好火候的,不知道現(xiàn)場這種“自然”煙熏能不能達到效果。
“那些生銹的部分,就比較麻煩了,但這種鐵質(zhì)銹痕就像是鐵質(zhì)上多了一層細密的覆蓋物,如果手指用力按上去,有可能把這層覆蓋物按照指紋的紋路按出一個形狀。這個形狀,有可能就是指紋的原始形狀,也可以試著用放大鏡找找看,看能不能看出指紋特征點。”顧紅星說,“總之,我覺得有提取到指紋的希望。不過,這得需要一個光線充足的環(huán)境,夜間辦公室的電燈光線不行。所以,明天再看吧,今晚吃完飯,都先回去休息。”
“對,你們累一天了,先把肚子吃飽,然后好好睡一覺。”林淑真一邊給馮凱盛飯,一邊說,“身體是革命的本錢!對了,上次和你說介紹對象的事情,你到底怎么想的???”
“我……”馮凱語塞。
“哦,對了,在熏顯指紋之前,先做一下捕獸夾鋸齒上的血型,我記得金苗是o型血吧,首先得確定那是金苗的血,才有意義啊。”顧紅星打斷了林淑真。
“知道,知道,會做的?!北R俊亮說完,往嘴里塞了一口豆角。
“又來了,你啊,總是這么迂腐?!瘪T凱居然不自覺地用了筆記本里的形容詞。
這一看似挑釁的話語讓盧俊亮很緊張,他想說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緩解一下,無奈嘴里盡是食物。
沒想到顧紅星不以為杵,他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:“凡事,謹慎一點總沒錯?!?/p>
4
說是休息,可對這個案件心心念念的馮凱其實完全無法安睡,他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了一整夜,心里想著各種可能性。如果捕獸夾上找不到指紋,依舊沒有甄別的依據(jù),他們對現(xiàn)場的篩查還要繼續(xù),而少了這件可以直接證明犯罪的證據(jù),再想在其他地方找到證據(jù)更難了。如果捕獸夾上找到了指紋,會不會是金萬豐的指紋?如果不是金萬豐的指紋,就說明馮凱之前辦的案子錯了。他不怕承擔錯誤帶來的后果,甚至還有點期待這個結果。畢竟,這樣就可以讓一直懸在他心頭的那塊石頭徹底落地。如果真的找到了指紋,那么他們就能破案了嗎?從之前馮凱的調(diào)查走訪筆錄和筆記來看,和金苗有關系的人,基本都調(diào)查過,也采集回來了一些指紋,真兇的指紋就在這里面了嗎?
懷著忐忑的心情,馮凱終于熬到了天亮。
來到公安局的時候,顧紅星已經(jīng)在辦公室里等他了。
“襲擊何強的人都抓住了,但這案子恐怕很有深挖的余地。”顧紅星開門見山地說,“走私分銷團伙之間,關系錯綜復雜,市政府決定由海關牽頭,我們刑偵部門參與,把盤踞在龍番市地下的走私分銷團伙一網(wǎng)打盡?!?/p>
馮凱聽出了顧紅星話里有話,頭皮一緊,一股怒火從胸中涌起,他皺起眉頭,咬著牙想要爭辯。
顧紅星擺擺手,打斷了即將發(fā)作的馮凱,說:“你不要著急,聽我把話說完。我知道,你呢,一來不愿意放棄跟蹤蔡村的案件,二來也不愿意辦理走私案件,更不愿意給人家打下手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?!瘪T凱就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,口氣軟了下來。
“所以,走私案件我自己去跟,你繼續(xù)跟蔡村的案件。”顧紅星淡淡地說道。
“那,那行?!瘪T凱沒想到顧紅星突然變得這么善解人意了。
顧紅星站起身來,想要繼續(xù)說幾句什么,但又忍住了話頭,沒說話,轉(zhuǎn)身離去。走到一中隊辦公室門口,顧紅星又轉(zhuǎn)過頭來,說:“小盧已經(jīng)做完了血型,確實是金苗的o型血,現(xiàn)在就寄希望于指紋檢驗了?!?/p>
“指紋,你不去親自找?”馮凱問。
“海關那邊急著要召開聯(lián)席會?!鳖櫦t星頓了一下,說,“而且,不能總把小盧當成長不大的孩子,應該歷練歷練了?!?/p>
看著顧紅星轉(zhuǎn)身離去的挺拔身影,馮凱心里五味雜陳。他突然覺得顧紅星有那么一點可愛,又有那么一點讓人感動。他可以猜到,因為媒體的壓力,張局長肯定對馮凱辦案提出了非議,此時讓馮凱繼續(xù)偵辦此案,顧紅星勢必要頂著巨大壓力的。
也許在陶亮的年代,老丈人顧紅星也同樣承受了很多壓力,只是從陶亮的角度,只能看到他的迂腐和不近人情罷了。
那一刻,馮凱開始有些讀懂顧紅星了。
千言萬語不如臨門一腳,馮凱知道,此時必須拿出實質(zhì)性進展,才能不辜負顧紅星所做的一切。
“小盧呢!小盧在哪里?”馮凱在辦公室里叫了起來。
不知道什么時候起,他已經(jīng)跟著顧紅星喊盧俊亮“小盧”了。曾經(jīng)的“小顧”和“小馮”已經(jīng)變成了“老顧”和“老凱”,而“小盧”又何嘗不是延續(xù)著同樣的道路在前進呢?
“在南邊的房間,那里光線好?!鼻靥煺谡硪惶拙碜?,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