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年代,都是黑白膠卷拍出的照片,最大也只能放大到六寸,像二十一世紀那樣在電腦上隨意放大縮小照片更是想都不用想了。捧著這幾張黑白照片,林淑真在飯桌前聚精會神地看了半個多小時。
“我真佩服你們學醫(yī)的,邊吃飯邊看尸體。”馮凱說。
林淑真像沒聽見馮凱說的一樣,說:“你們看,兩個關(guān)鍵點。第一點,從燒焦的頭皮上,能不能感覺到顳部的創(chuàng)口是一段一段的?”
“照片上看,真的是這樣??!我解剖的時候,咋就沒看出來?”盧俊亮訝然地說。
馮凱不情愿地湊過頭去看了看,可能是因為黑白照片反而凸顯了創(chuàng)口的顏色,可以看出死者的兩側(cè)顳部創(chuàng)口確實是不連續(xù)的,有兩到三段3厘米左右的創(chuàng)口,沿著一條直線排列,就像是馬路上的“虛線”一樣。
“尸體畢竟被火燒過,如果不代入工具去思考,這個創(chuàng)口的特征不容易引起注意。”林淑真說,“但是代入了捕獸夾,我就覺得特別貼切。你想想,捕獸夾是鋸齒狀的輪邊,如果夾在腦袋上,鋸齒的部分就會在頭皮形成創(chuàng)口,根據(jù)腦袋的寬度,能有幾個鋸齒夾在腦袋上,就會有幾個創(chuàng)口,且創(chuàng)口呈虛線狀排列。”
“是了,是了!越說越像!”盧俊亮興奮道,“師娘你真厲害?!?/p>
“叫姐?!绷质缯姘琢吮R俊亮一眼,說,“第二點,死者的顱骨骨折是雙側(cè)太陽穴。你想想啊,一般用工具打人,誰會一邊打一下?而如果是夾子夾的,那就是對稱的??!”
“對對對!是對稱的!”盧俊亮更加興奮了,“因為翼點比較薄,所以是在這里骨折的。我的天哪,師娘你是學臨床的,你是怎么懂得法醫(yī)學里的‘致傷工具推斷’的?我也是學臨床的,我從教材里面,就根本學不到致傷工具應(yīng)該怎么推斷?!?/p>
“說了多少遍了,叫姐!”林淑真嗔怒道,“我不知道什么致傷工具推斷不推斷的,我只知道,當你傷看得多了,又知道這些傷是什么東西形成的,你就慢慢地懂了原理。萬變不離其宗,雞下的肯定是雞蛋,絕對下不出鴨蛋來?!?/p>
“捕獸夾的力度,可以導(dǎo)致顱骨骨折嗎?”顧紅星沒顧林淑真不恰當?shù)谋扔?,認真地追問道。
“這我就沒經(jīng)驗了?!绷质缯婧俸僖恍?。
“我試了,這個夾子,力道還是挺大的?!瘪T凱說,“不管怎么說,損傷形態(tài)是符合捕獸夾形成的,而且捕獸夾上還有血,那我們就得高度懷疑這個捕獸夾是作案工具?!?/p>
“嗯?!鳖櫦t星點點頭,說,“但是,用一個捕獸夾殺人,實在是想不通啊?!?/p>
“你說把捕獸夾掄起來砸人腦袋,這確實不太合常理?!瘪T凱說,“但現(xiàn)在說了,是夾的啊!夾的!也許兇手先把捕獸夾支撐開,然后把金苗的腦袋按到中間機簧上,這就可以了??!”
“那兇手必須知道金苗家有這個東西,而且還有機會事先把捕獸夾支撐開?!鳖櫦t星說,“殺完人后,還要取下捕獸夾。這個東西,如果沒用過,恐怕不知道怎么弄開吧?”
“所以,還是得懷疑房東?”盧俊亮問。
“房東沒有作案時間,這個查實了的?!瘪T凱說,“我認為,假如有一個人經(jīng)常去金苗家里玩,就有可能看到這個捕獸夾。畢竟是個稀罕玩意,包括金苗在內(nèi),看到它的人,應(yīng)該都會忍不住玩一玩吧?只要玩過,就應(yīng)該知道它打開和關(guān)閉的機關(guān)原理。”
“嗯,是一個和金苗熟悉的人?!鳖櫦t星說,“這和之前的推斷是一樣的。”
“問題,就剩下證據(jù)了?!瘪T凱說,“如果有了甄別的依據(jù),我覺得是能把這個人給挖出來的?!?/p>
“捕獸夾部分有生銹,部分有煙熏,但大部分鐵質(zhì)是光滑的?,F(xiàn)在寄希望在光滑的鐵質(zhì)表面,能夠找到指紋,用金銀粉刷刷看,如果有新鮮的指紋,應(yīng)該是能刷出來的。如果這樣能找到,是效果最好的指紋。”顧紅星說,“煙熏的部分,也要用放大鏡慢慢看,煙熏就相當于我們對指紋的‘熏顯’了,如果有新鮮的指紋,可能這些煙熏痕跡就能把指紋給直接顯現(xiàn)出來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