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靜。陸續(xù)和他對視了幾秒,而后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門板掩上,里面靜了下來。
沈柚慢慢收回了手機,背過身,等在外面。
賓館里住滿了人,隔音不好,各種聲音順著門縫、墻縫往外鉆。樓下麻將館的洗牌聲,隔壁房間的電視聲,連床板偶爾發(fā)出的“吱呀”聲都清晰得扎耳??諝饫锕畠r香煙和劣質(zhì)沐浴露的味道,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俗豐色日愛昧,繞在狹窄的空間里散不去,纏得人心里發(fā)燥。
他輕輕將身體靠上背后的門板,整個人沉在忽明忽暗的光里,繃得發(fā)緊的肩線緩慢卸了些力道。
如果喝下去的酒不多的話,是可以控制住的。對方是醫(yī)生,應(yīng)該比他更清楚解決辦法。
身后很靜,靜得像沒有人在里面。沒有水聲,沒有走動,更沒有其他的動靜。
沈柚垂下眼,試圖用工作麻痹自己緊繃的神經(jīng)。屏幕光亮起,卻照清了地板上的小廣告,他被迫看了滿眼,而后那些畫面就像刻在了腦子里,連同胸腔里的躁意和不安,堵得他胸口發(fā)悶。
下一秒,他聽見陸續(xù)說:“哥,可以和我說說話嗎。”
低而沉的聲音透過門板傳出來,仿佛就貼在他的后背。沈柚愣了一下:“嗯。”
那些嘈雜不知怎么的就在腦中被按了靜音鍵,他聽見了對方的呼吸,就貼在門后,穿過薄薄的門板,灼熱而滾燙地撲在他的頸后。
安靜片刻。
陸續(xù)說:“今天我不開心?!?/p>
“想和一個人說話,但他不理我。”
“參加宴會的時候,他給我盛飯,我等了很久。但他把我的那碗給了別人。”
“我看他的時候,他會把眼神移開,對別人溫柔地笑。他要避嫌,不和我說話,卻要在我的面前夸別人。”
“所以我想刺激他——”
他語氣平得沒一絲起伏,口耑息卻漸漸重了起來。黏禾周、濕熱,仿佛夜間起霧的海面,裹著化不開的陰翳。
“刺激到他沒法再裝看不見,刺激到他非得跟我說話不可。”
沈柚心里本來壓下去的火氣騰地又上來了。
他忍不住蹙眉,強壓著惱火:“陸續(xù),你是不是瘋了?!?/p>
“要我跟你說話,哪種方式不行?魏城那個蠢貨給你的酒里面加了不知道什么東西,你眼都不眨就敢往下咽?!”
“你聽不見我說別喝嗎?”沈柚幾乎是咬著牙往外蹦,“我說什么你非要跟我反著來,是不是?你就想看見我因為你失控發(fā)火、被刺激到自亂陣腳的樣子,是不是?!”
“你就是想試探我。想看我究竟會不會為了你扔下魏城、扔下別人。現(xiàn)在你看到了,滿意了嗎?”
“……”
話音淹沒在隔壁吱嘎吱嘎的扌床聲里,又急又密,劣質(zhì)的床板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。嘈雜的賓館夜晚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,沒有人在意一墻之隔的兩個人在說什么。
頭頂?shù)臒襞蓍W得愈發(fā)厲害了,把影子割得七零八落。沈柚被晃得眼暈,他低頭看著鞋底那些荒唐的小卡片,聽見樓下麻將館又傳來一聲胡了。
說出來后,他才覺得胸口從昨天就一直堵著的氣終于順了些。
沈柚的情緒緩和了一些。扌床聲還在響,并且隱隱多了一些別的叫聲。他閉眼,權(quán)當(dāng)作沒聽見,很輕地問:“陸醫(yī)生,你好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