漂亮的小柚又努力,又很乖。福利院的媽媽跟他講,福利院是他的家,里面的人都是他的家人。他是大孩子,就是要負責照顧弟弟妹妹的。因此如果弟弟妹妹磕了碰了哇哇大哭,小柚就一邊給他們包扎,一邊給傷口吹吹,摸摸腦袋安慰說,不疼啦,乖啊。
小柚很聽話,弟弟妹妹嘴饞,他就每天辛苦地完成媽媽的任務(wù),換來的糖果點心都給他們吃。
有一天,媽媽把他領(lǐng)到一個沒人的屋子里,指著床上的一件新衣服說,把這個換上,就獎勵給他一個小蛋糕。
小柚沒吃過小蛋糕,但他覺得弟弟妹妹會很喜歡。他答應(yīng)下來,媽媽很高興,把門鎖上,離開了屋子。
媽媽走了。因為褲子很難脫,小柚剛剛解開扣子,門就被人打開了。
門外的不是媽媽,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男人,坐在輪椅上,看過來的眼神黏糊糊的,像夏天趴在墻上的蝸牛。
男人朝他伸出手,粗暴地拽他的衣服,把他的褲子撕破了。
掙扎中,他一腳狠狠踹在了對方的瘸腿上,然后,在吃痛的慘叫聲里,冷靜地把男人和輪椅一起推下了樓梯。
……
沈柚很少會對陸續(xù)說重話。
頂多會發(fā)出一些“怎么這么壞”、“狗鼻子怎么這么靈”、“不要說狗話”等等諸如此類無意識的嘟囔。
所以那天他其實說完就后悔了。
沈柚不確定自己當時有沒有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排斥或者厭惡的表情。那些情緒像應(yīng)激反應(yīng)般藏在表情深處,連他自己都沒捕捉到。等到反應(yīng)過來的時候,陸續(xù)已經(jīng)出去了。
門將要關(guān)上時,他看見對方額頭仍貼著退燒貼,眼底一片沒睡好的青黑,高熱將嘴唇和垂下的眼尾燒得通紅,像被火燎過的痕跡。
沈柚坐在工位上怔怔地揪自己的頭發(fā),心說,他跟壞狗生什么氣啊。
這已經(jīng)是第三天了。
陸續(xù)剛上高中那會兒,正是兩個人窮得叮當響的時候。臨時租的破出租屋里只擺了一張床,陸續(xù)晚上放學后在餐桌寫作業(yè),寫完就很晚了,一般洗漱完就直接在沙發(fā)睡,偶爾失眠睡不著,就抱著被子去找他。
對方在他身邊預(yù)留的一小塊空位躺下。那個時候的陸續(xù)其實已經(jīng)比沈柚高了,只是蜷在他身邊時,總習慣性地往他那邊靠,像個暖和的抱枕。清冽的、屬于對方的呼吸拂過臉頰,快要睡著的沈柚就會推推他腦袋,含糊地讓他老實點,不要老壓自己身上。
陸續(xù)會嗯一聲,然后動作輕微地離遠一些。等第二天起來,對方早早已經(jīng)去了學校,被子疊的很整齊,餐桌上也留好了早飯。
沈柚心想,他真壞,欺負一只小狗。
他翻著手機里的消息,有很多,唯獨沒有見到陸續(xù)的。這兩天晚上回家也是,見不到人。
對方在躲他。
意識到這一點,沈柚猶豫了一下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在聊天框里輸入了很多字,又一遍遍刪掉,最后發(fā):[陸醫(yī)生,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?]
對方可能沒那么快回消息,沈柚扣上手機,摘了眼鏡,腦袋里還是亂糟糟的。
他垂眼看著手里被折了幾道的便利貼。這是昨天早上壓在早餐的紫米粥碗底下的,是陸續(xù)的字跡,寫著:我今天不回來了。
那去哪里?
沈柚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便利貼上的字。
他想起幾年前的陸續(xù),沒有分離前的陸續(xù)。來約定的地點接他回家的時候,總會穿著淺色的寬大的校服。等久了,開心果味的冰淇淋快要融化滴到他手上,而他眼也不眨地看著自己。
秦之甫說:“他喜歡你?!?/p>
……為什么,他有哪點值得陸續(xù)喜歡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