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本想速戰(zhàn)速決,到里面瞧一眼便出來,因此對周圍的古怪聲響全不理會。
卻沒想到,自己愈是往里面走,身上便愈沉,仿佛抗了幾百斤重量似的,雙腿酸軟,氣喘吁吁,背了一座山似的。
心間微微生遲,慢慢向路邊的一個石槽走去。
這似乎本是用來飲驢的槽子,里面有幾株雜草,積年雨水如同枯黃的鏡面。
胡麻伸頭看去,心里便是一驚,險些直接停跳。
通過水面模糊的倒影,他赫然看到,自己肩上,背上,竟堆疊了七八個黑糊糊的,看不清楚臉的影子。
不知不覺間,就連自己的后背,都被壓成了弓形。
“大過年的不磕頭,倒往人背上跳?”
心里其實(shí)很慌,但卻強(qiáng)迫著自己不能慌,還自言自語說了句俏皮話。
當(dāng)然,鬼爬肩與鬼磕頭,到底哪個更嚇人,卻顧不得了。
邊說著,他一邊將自己腰間帶的紅木劍拿了出來,取在手里,暗運(yùn)爐火,灌入了木劍之中。
紅木劍上,頓時散發(fā)出一股子炙烈之氣,肩上的黑色影子受驚,一哄而散。
胡麻一下子覺得輕快起來,挺起腰身,持了紅木劍大步向前。
眼前灰蒙蒙的光彩忽地消失,他看到了前方的村子正中間,一個大磨盤上面,擺了一個鐵鏈纏著的石頭匣子。
“那就是婆婆留的化怨之物?”
他瞪大眼睛,將那東西的大小長短,外表的花紋,死死看進(jìn)眼里,然后抽身便走。
老樹樁子
“嗚……”
胡麻進(jìn)來時,雖然陰氣森森,總還顯得容易一些,但如今要出去,卻是難了。
在他轉(zhuǎn)身的一刻,便只覺一股子陰風(fēng)吹到了臉上,眼前一花,卻是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。
他看到這村子,不知何時活了過來,一片的陽光明媚,活人走來走去,臉上帶了笑,有的人在將一塊塊白色的血肉狀事物,鋪在了屋頂上晾曬,有人在用石碾子碾最后一點(diǎn)粟米。
有人劈著柴,有人打著娃娃,也有人端出了飯,給坐在門口和人閑談的男人吃。
生機(jī)盎然,光影流轉(zhuǎn),仿佛一個轉(zhuǎn)身,便已置于另外一個世界。
但也只是這么一瞥,胡麻只覺眼睛酸痛,微眨了一下眼睛,再看時,便見這村子里所有的人,都忽地轉(zhuǎn)過了頭來,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自己,臉上活人的神采,正在飛快的褪去。
如同器物在時光里被剝離顏色,僅剩了慘碧的眼神與干枯的面頰。
胡麻強(qiáng)忍著這畫面給自己內(nèi)心帶來的沖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