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以冰魄針驚退王碩后,霍天淵在雜役區(qū)的日子果然清凈了許多。原先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、竊竊私語和潛在的刁難,都隨著王碩幾人見了他就繞道走的態(tài)度而煙消云散。這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修煉和“廢料研究”中。
然而,新的問題也隨之浮現(xiàn)。
首先是他身上的雜役服,經(jīng)過數(shù)月搬運、打磨,早已磨損得不成樣子,有些地方甚至難以蔽體。其次,打磨冰魄針和赤銅屑的磨石也已磨損嚴重,效率大減。更重要的是,凌玄子偶爾會提及,若能有些最低階的“寧神花”或“凝血草”的殘枝敗葉,雖藥力微薄,但對他穩(wěn)固殘魂狀態(tài)能有些微乎其微的助益。
這一切,都需要靈石。而霍天淵,身無分文。
宗門發(fā)放給雜役的那點微薄資源,連維持基本修煉都勉強,更別提積攢了。他將目光投向了床底下那個小木箱,里面存放著他用多余廢料制作的幾件小玩意兒:三張煙霧符,一個簡易熒光石,還有最初練習時制作的幾根粗糙且效果遠不如冰魄針的“鐵木刺”。
“或許……可以試試賣掉它們?”霍天淵心中萌生了這個念頭。雜役區(qū)也有私下以物易物的,但規(guī)模太小,很難換到所需。他聽說,在青云宗山腳下,有一個面向低階弟子和散修的自由坊市,那里魚龍混雜,但機會也多。
“可以去見識一番?!绷栊拥穆曇繇懫穑瑤е唤z鼓勵,“理論終究需與實踐結(jié)合。你那辨識廢料的眼力,是時候在更廣闊的地方驗證一下了。記住,多看,多聽,少言,財不露白?!?/p>
得到師尊首肯,霍天淵心中一定。他將三張煙霧符和那幾根鐵木刺小心包好,熒光石則留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。在一個天色微明的清晨,他避開旁人,悄然下山。
山腳下的自由坊市,與青云宗內(nèi)的井然有序截然不同。這里沒有宏偉的建筑,只是一片相對開闊的山谷平地,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各式各樣的攤位。有用粗布鋪地的,有直接席地而坐的,甚至還有推著破爛小車的。
人聲鼎沸,嘈雜不堪。叫賣聲、討價還價聲、爭吵聲不絕于耳??諝庵谢祀s著藥草味、礦石的土腥味、劣質(zhì)法器的金屬味,以及各種汗味體味,形成一種獨屬于底層修仙界的、充滿煙火氣與混亂的氣息。
霍天淵深吸一口氣,融入了熙攘的人流。他按照凌玄子的吩咐,并不急于出手,而是像一個最普通的逛集市者,慢慢走著,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一個個攤位。
這里的商品琳瑯滿目,但品質(zhì)著實堪憂。大多是些年份不足的草藥、蘊含雜質(zhì)極多的低階礦石、刻畫粗糙成功率低的符箓,以及一些明顯是二手甚至多手、靈光黯淡的法器殘件。很多攤主都吹得天花亂墜,什么“上古洞府出土的碎片”、“筑基高人用過的法寶”,但以霍天淵在廢料堆里鍛煉出的眼力,一眼就能看出其中八九成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兒。
他甚至在一個攤位前,看到了一塊被吹噓為“天外寒鐵”的礦石,其色澤、質(zhì)感,與他打磨冰魄針用的寒鐵邊角料幾乎一模一樣,只是個頭大了些,標價卻高達五塊下品靈石。霍天淵心中暗笑,不動聲色地走開。
他先找了個相對人多的角落,將自己帶來的煙霧符和鐵木刺擺了出來,標價也很實在:煙霧符一塊下品靈石兩張,鐵木刺一塊下品靈石五根。他這些東西雖不入流,但勝在價格低廉,對于同樣拮據(jù)的底層修士來說,偶爾也能派上用場。等了約莫一個時辰,東西便陸續(xù)賣光了,換來了四塊皺巴巴的下品靈石。
握著這來之不易的四塊靈石,霍天淵心中踏實了些。他沒有立刻去購買所需之物,而是繼續(xù)在坊市中逛著,希望能找到性價比最高的選擇。
就在他走過一個位于角落、極其不起眼的小攤位時,凌玄子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,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:“停下,看看那個灰布攤位上,左下角那枚暗紅色的丹藥?!?/p>
霍天淵心中一凜,依言停下腳步,裝作隨意打量的樣子,看向那個攤位。攤主是個愁眉苦臉、衣著破舊的中年修士,修為只有煉氣期二層的樣子。他的攤位上東西很少,幾株干癟的草藥,幾塊尋常鐵礦石,還有幾件銹跡斑斑的凡俗兵器。而在攤位左下角,隨意地丟著一枚龍眼大小、顏色暗紅、表面毫無光澤,甚至有些斑駁的丹藥,旁邊用木片寫著三個字:“廢丹,一枚靈石?!?/p>
在旁人看來,這丹藥靈氣全無,死氣沉沉,與路邊的泥丸無異,一枚靈石都嫌貴。
但霍天淵在凌玄子的提醒下,集中精神,運用起那在廢料堆中千錘百煉的感知力,細細探查。起初,確實感覺不到任何靈氣波動,就像一塊頑石。但他沒有放棄,神識如同最精細的觸須,緩緩貼近丹藥表面,甚至嘗試向內(nèi)滲透。
突然,他察覺到一絲異樣。這丹藥并非完全沒有“反應”,而是在那層斑駁、毫無生機的外殼之下,隱隱傳來一種極其隱晦的“阻塞感”。就像……一層厚厚的老繭,包裹住了內(nèi)里的鮮活。
“師尊,這……”霍天淵在心中詢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