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霍氏奇物租賃”業(yè)務(wù)的火爆,讓霍天淵在器鼎峰的地位變得頗為超然。他不再僅僅是那個屢屢制造“驚喜”(或驚嚇)的煉器奇才,更是一位成功的“企業(yè)家”,其獨特的商業(yè)模式甚至引來了其他峰頭弟子好奇的考察。然而,坐擁源源不斷的靈石,霍天淵并未耽于享樂,反而有了更充足的底氣去支撐他那永無止境的好奇心與探索欲。財富,于他而言,不過是換取更多“試錯”機會的籌碼罷了。
這一日,他并未沉浸在虛擬幻陣的推演中,也未敲打那些需要特定旋律的材料,而是罕見地溜達到了宗門的膳堂后廚。并非為了口腹之欲,而是他被膳堂首席靈廚——一位以能將普通食材化腐朽為神奇而聞名的胖師傅——那神乎其技的顛勺手藝和精準的火候掌控吸引了。
只見胖師傅立于巨大的靈灶前,面對熊熊燃燒的、由陣法控制的靈火,手腕翻飛,一口玄鐵大鍋在他手中輕若無物。食材在鍋中翻滾,受熱均勻,何時投入輔料,何時注入靈泉,何時轉(zhuǎn)為文火慢燉,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??諝庵袕浡鴱?fù)雜的香氣,那是各種食材特性在精準火候下完美融合、升華的結(jié)果。
霍天淵看得如癡如醉。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將眼前的景象與自己的煉器過程重疊起來。
熔煉材料,不正如加熱食材,需要恰到好處的火候?過則焦糊,不及則生澀。
融合不同屬性的材料,不正如調(diào)配五味,講究君臣佐使,平衡方能成就美味?
塑形鍛打,不正如顛勺翻炒,讓材料在運動中均勻受力,達到最佳狀態(tài)?
甚至那“音樂煉器法”,不也暗合了烹飪中所謂的“鍋氣”與“節(jié)奏”?
一個前所未有的、帶著濃郁煙火氣的念頭,如同剛出鍋的饅頭散發(fā)出的蒸汽,熱乎乎地涌上他的心頭——何不將煉器,真正當作一場烹飪來進行?
這個想法讓他興奮得搓了搓手。他立刻返回煉器室,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金屬、礦石,仿佛在看待一堆待處理的特殊“食材”。
他首先要攻克的是“火候”。煉器之火,通常追求極致的高溫以求熔煉徹底,但他從靈廚那里領(lǐng)悟到,不同的“食材”(材料),需要不同的“火候”(溫度與時間)。他開始像研究菜譜一樣,研究各種基礎(chǔ)材料的“熱敏特性”。他發(fā)現(xiàn),“赤銅”需猛火快煉,如同爆炒,方能鎖住其內(nèi)部的銳金之氣;“溫玉”則需文火慢煨,如同煲湯,才能慢慢激發(fā)其溫潤靈性;而某些性質(zhì)活潑的輔料,則需像撒蔥花一樣,在關(guān)鍵時刻投入,利用余溫激發(fā)其特性,過早投入反而會破壞整體平衡。
接著是“調(diào)味”——即材料的配比與融合。他不再僅僅依靠符文來強行約束不同屬性的材料,而是嘗試尋找它們之間內(nèi)在的“親和點”。他將“流風石”的輕靈與“沉水木”的穩(wěn)定相結(jié)合,想象著如同調(diào)和油性與水性食材,需要找到合適的“乳化”點(他嘗試用特定頻率的振動來實現(xiàn));他將“烈焰砂”的爆烈與“寒冰晶”的酷寒嘗試融合,這如同烹飪中的“冰火兩重天”,極其危險,但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“火候”,讓兩者在一種微妙的平衡點上相互制約又相互激發(fā),最終得到了一種性質(zhì)奇異、能同時釋放冷熱交替沖擊的復(fù)合材料。
然而,真正的突破,發(fā)生在一個看似玩鬧的午后。
他正在處理一種新得到的、熔點較低、液態(tài)時流動性極佳的稀有金屬“金液秘銀”。他需要將其作為導(dǎo)能層,附著在一件軟甲的內(nèi)襯上。按照傳統(tǒng)方法,無非是均勻涂抹或小心灌注。但那天,他看著在特制坩堝中如同蜂蜜般緩緩流動、閃爍著迷人光澤的液態(tài)秘銀,腦海中突然冒出了胖師傅制作“琉璃糖畫”時的場景——那糖漿在巧手拉扯下,化作千絲萬縷,纖細而堅韌。
一個荒誕而又充滿誘惑的念頭涌現(xiàn):能不能像拉糖絲一樣,拉制這金屬液?
這個想法太過離經(jīng)叛道。金屬一旦凝固,其晶體結(jié)構(gòu)便基本固定,強行拉拽只會斷裂。但霍天淵想到烹飪中,糖漿的溫度、純度和拉拽手法,決定了糖絲的成敗。這“金液秘銀”性質(zhì)特殊,或許……
他決定冒險一試。他精確控制著坩堝的溫度,讓秘銀保持在一個極其粘稠、介于液態(tài)與固態(tài)之間的奇妙狀態(tài)。然后,他取出兩根特制的、頂端帶有細鉤的“拉絲玉棒”,如同面對一團金色的麥芽糖,深吸一口氣,將玉棒探入粘稠的秘銀中,手腕猛地一抖,向兩邊飛速拉開!
一道璀璨的金色絲線,如同被拉長的陽光,瞬間從玉棒之間延展而出!絲線極細,幾乎透明,在空氣中迅速冷卻定型?;籼鞙Y小心翼翼地將這根比發(fā)絲還要纖細的金絲放在測試臺上,輸入一絲微弱的靈力。
令他震驚的是,這根看似脆弱的金屬絲,不僅靈力傳導(dǎo)性極佳,其韌性更是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!他用力拉扯,金絲只是微微變形,卻毫無斷裂的跡象!他甚至嘗試用鋒利的刻靈針去切割,也極為費力!
他反復(fù)試驗,調(diào)整“火候”(秘銀的粘稠度)和“手法”(拉拽的速度與角度),拉制出了不同粗細、但都具備超強韌性的“金液秘銀絲”。越是纖細的絲,其韌性似乎越強,仿佛將所有的強度都凝聚在了那極致的細微之中。
這意外收獲的、輕薄如無物卻堅韌超常的金屬絲,其價值瞬間在霍天淵心中明晰起來!
他首先嘗試用它來編織軟甲。他以尋常的“冰蠶靈絲”為經(jīng),以這“金液秘銀絲”為緯,編織出了一件薄如蟬翼、幾乎感覺不到重量的內(nèi)甲。測試時,尋常刀劍難傷,低階法術(shù)沖擊也能有效分散化解,其防御力遠超同等厚度的任何已知材料,而且透氣性、舒適性極佳!
緊接著,他想到了陷阱。這種細韌無比的金屬絲,幾乎是制作無形絆索、切割陷阱、乃至困縛類法器的絕佳材料。他將其命名為“繞指柔”,取“何意百煉鋼,化為繞指柔”之意,并立刻小規(guī)模生產(chǎn),部分自用,部分作為高端商品,限量供應(yīng)給宗門執(zhí)法堂和一些有特殊需求的弟子,立刻引起了轟動。
誰能想到,這堪比頂級防御材料的神奇金屬絲,竟是源于一次將煉器當成了“拉糖畫”的玩鬧之舉?
從此,霍天淵的煉器室里,除了叮叮當當?shù)摹敖豁憳贰保紶栠€會飄出一些類似廚房的動靜。他會對著燒紅的材料念叨“火候差不多了”,會在融合材料時考慮“味道是否調(diào)和”,甚至會嘗試用“焯水”(快速過一遍極寒靈液)的方式來處理某些特殊材料,以去除“雜質(zhì)腥氣”。
他將煉器與烹飪的融合,稱為“百煉庖丁術(shù)”。雖然并非每次“烹飪”都能做出“繞指柔”這樣的美味,但這種跨界思維方式,無疑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,讓他對材料特性的理解、對能量火候的掌控,都進入了一個更加細膩、更加感性的層面。
器鼎峰的弟子們發(fā)現(xiàn),霍師兄最近煉制的法器,似乎……“味道”更足了。有的帶著一股凜冽的“寒香”,有的蘊含著溫潤的“暖意”,雖然功能依舊可能很“特色”,但拿在手中,卻莫名有種渾然天成、仿佛本該如此的感覺。
霍天淵則滿意地看著自己那些經(jīng)由“烹飪”手法處理過的作品,仿佛一位欣賞自己杰作的大廚。
“煉器如烹鮮,火候是關(guān)鍵,調(diào)味是靈魂?!彼槠鹨桓氻g的“繞指柔”,對著燈光欣賞那流轉(zhuǎn)的金色光澤,悠然自語,“下次,或許可以試試‘紅燒’(猛火加持火屬性)?或者‘清蒸’(水汽滋養(yǎng)木屬性)?”
他的煉器之道,在沾染了市井的租賃煙火氣后,又融入了廚房的百味紛呈,變得愈發(fā)接地氣,也愈發(fā)地……深不可測起來。畢竟,誰能猜透一位隨時可能把煉器臺當成灶臺的大師,下一次會端出怎樣一道令人瞠目的“硬菜”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