暗藍色晶體洞窟內,時間仿佛被那極致的冰寒與寂靜所凍結?;籼鞙Y背靠著冰冷刺骨、內蘊星云漩渦的晶壁,身軀因劇痛而微微痙攣,卻如同扎根于絕壁的孤松,強行維持著盤坐的姿勢。星辰不滅體的法訣在他體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,近乎掠奪般地吞噬著洞窟內那精純卻帶著滅絕性寒意的星辰能量。
這并非舒適的修煉,而是一場酷刑。每一縷外來能量涌入干涸撕裂的經脈,都像是燒紅的烙鐵在內部碾過,與殘留的毀滅性能量激烈沖突,爆發(fā)出更深的痛楚。他的皮膚表面,新生的、閃爍著微光的肉芽與依舊漆黑潰爛的傷口交織,周而復始地修復與崩壞。冷汗早已流盡,取而代之的是一層細密的血珠從毛孔中滲出,將他染成一個血人。牙關緊咬,顴骨高聳,面部肌肉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,唯有那雙緊閉的眼皮下,眼球在劇烈地轉動,顯示著他意志與肉體的慘烈搏斗。
他不能停,甚至不敢有絲毫松懈。
腦海中,只有一個畫面在反復灼燒——戰(zhàn)玲瓏被那吞噬一切的黑洞漩渦卷入前,回眸一瞥。那清冷如雪的眸子深處,瞬間炸開的并非恐懼,而是一種斬斷一切牽掛的決絕,以及……一絲清晰無比、為他而燃的焦灼與擔憂。那眼神,比任何空間利刃都更鋒利,深深楔入他的靈魂,成為支撐他在這無間地獄中保持清醒、壓榨出生命最后潛能的唯一火炬。
活下去!找到她!必須找到她!
時間的流逝失去了意義。當體內那縷新生的、帶著不屈意志的星辰之力,終于如同涓涓細流,勉強貫通了主要經脈,將最狂暴的毀滅能量暫時壓制下去,帶來片刻喘息之機時,霍天淵猛地睜開了雙眼!
“噗——”一口淤黑的污血不受控制地噴出,落在暗藍色的晶體地面上,發(fā)出“嗤嗤”的腐蝕聲,隨即凍結。
他的眼神,疲憊到了極點,血絲密布,但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(zhí)拗與冰冷。不能再等了!多在這安全的囚籠里停留一瞬,都意味著對玲瓏的背叛!
他用手撐地,手臂顫抖著,一點點將幾乎散架的身體撐起。骨骼發(fā)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,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遍布全身的、尚未愈合的傷口,帶來新一輪的劇痛浪潮。他踉蹌一步,扶住冰冷的晶壁,才勉強站穩(wěn)。身體虛弱得如同初生嬰孩,腳步虛浮,但那股從靈魂深處迸發(fā)出的決絕意志,卻讓他挺直了仿佛隨時會折斷的脊梁。
他走向洞窟那唯一的出口——一片不斷扭曲、折射著混亂光線的能量水幕,這是風暴將他拋入此地時撕裂的臨時通道,脆弱而不穩(wěn)定。
沒有絲毫猶豫,他一步踏出。
外界,并非預想中的殘垣斷壁,而是一片更加令人窒息的、絕對的虛無與死寂。
曾經充斥視野的、如同山巒般巨大的星辰碎片,林立的慘白巨獸骸骨,乃至那些危險卻標志著空間存在的裂縫……所有的一切,仿佛都被那場毀滅風暴用最粗暴的方式徹底抹平。眼前,是一片廣袤無垠、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真空。只有在那遙遠得仿佛另一個世界的邊際,偶爾有幾粒微小的、瀕死的星辰碎屑,如同即將燃盡的燭火,閃爍一下微弱的、絕望的光芒,便徹底歸于永恒的沉寂??諝庵校ㄈ绻€能稱之為空氣的話)彌漫著濃稠的空間塵埃和能量徹底湮滅后殘留的、帶著焦糊與腐爛氣息的末世味道。曾經活躍的星辰能量變得稀薄、惰性而充滿毒性,吸入肺中,帶來的是生命力的流逝感。
霍天淵的心,如同墜入了萬載玄冰之中。在這種被徹底“格式化”的環(huán)境里,尋找一個失散的人……希望渺茫得讓人絕望。
但他沒有允許自己沉淪。
他深深吸了一口那令人作嘔的、帶著死亡氣息的濁流,強行將翻涌的恐慌與無力感壓入心底最深處。他再次閉上了雙眼。這一次,他將剛剛恢復的、微弱如風中殘燭的神識之力,與那因星辰鍛體術而蛻變、對空間與能量擁有超常敏銳度的“心眼”徹底融合。
他不再是“看”,而是將自身化作一個極其精密的、脆弱的情感與能量接收器,向著四面八方,將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范圍,小心翼翼地、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般延展出去。
“心眼”所“見”,是一片比肉眼所見更加恐怖、更加令人崩潰的“景象”。
空間本身,如同一個被無數蠻力撕扯后又被隨意丟棄的破布娃娃,布滿了縱橫交錯、如同丑陋疤痕般尚未愈合的空間裂痕,這些裂痕還在微微蠕動,散發(fā)著不穩(wěn)定的吸力與切割意志。能量層面,更是一片徹底的混沌墳場,各種屬性沖突、相互湮滅的能量亂流如同無頭蒼蠅般瘋狂沖撞,昔日元轉流暢的能量脈絡早已崩解成最基本、最狂暴的粒子流。在這里尋找特定個體的氣息,其難度堪比在席卷整個大陸的沙塵暴中,去辨認其中一粒沙子上刻下的名字。
神識如同赤腳行走在鋪滿燒紅炭火和鋒利碎玻璃的道路上,每向前延伸一寸,都帶來神魂被撕裂、被灼燒的極致痛苦。霍天淵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,剛剛恢復一絲血色的臉頰再次褪盡,變得如同身后的晶體般慘白透明,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縷猩紅。但他死死咬住牙關,額角青筋暴起,如同最固執(zhí)的守夜人,不肯放棄這黑暗中唯一可能的燈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