慶功宴的喧囂與華彩,如同潮水般緩緩?fù)巳?。?dāng)最后一曲《云霓同心曲》的余音在夜風(fēng)中消散,最后一位微醺的賓客帶著真誠的祝福揖別,青云殿前的廣場終于重歸寧靜。只有那些以靈力驅(qū)動的琉璃宮燈依舊忠實地散發(fā)著柔和光暈,與天邊那輪漸圓的明月遙相呼應(yīng),在光潔如鏡的青玉地板上投下交織的光影。
霍天淵與戰(zhàn)玲瓏并未隨眾人離去,兩人心有靈犀,攜手漫步,不知不覺便來到了青云峰后山那片他們最為熟悉的桃花林。此處地勢較高,遠(yuǎn)離殿閣,平日里便是弟子們靜修悟道之所,今夜更是萬籟俱寂。月光如水銀瀉地,輕柔地灑落,將層層疊疊、正值盛期的桃花染上一層夢幻的銀輝。晚風(fēng)拂過,帶來遠(yuǎn)處靈植園的藥草清香,也卷起片片芳菲,如同下了一場無聲的胭脂雨。腳下的靈草柔軟如毯,露珠在月光下閃爍著碎鉆般的光芒。
兩人在一株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、需數(shù)人合抱的古老桃樹下駐足。此樹被稱為“三生桃”,虬結(jié)蒼勁的枝干上系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絲絳,每一根都代表著一對宗門道侶許下的誓言與愿景,在清涼的夜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,如同無數(shù)跳動的心火。
“仿佛還在昨日,我們初次在此練劍。”霍天淵望著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致,聲音低沉而溫柔,打破了夜的靜謐。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出當(dāng)年那個明艷倔強(qiáng)的少女,手持離火劍,招式雖略顯青澀,卻已初具大家風(fēng)范,而自己那時,表面冷峻指導(dǎo),內(nèi)心實則早已被那團(tuán)熾熱的火焰所吸引。
戰(zhàn)玲瓏順著他的目光望去,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追憶與感慨,唇角揚起一抹溫柔的弧度:“是啊,那時你總板著臉,嫌我劍招過于花哨,靈動有余而殺伐不足,可沒少訓(xùn)斥我。”她語氣中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嬌嗔,仿佛還是當(dāng)年那個不服輸?shù)纳倥鄣咨畈氐?,卻是歷經(jīng)風(fēng)雨后愈發(fā)醇厚的依賴與甜蜜。那些共同走過的歲月,那些一起流過的汗水,那些爭執(zhí)與和解,此刻都化為了記憶長河中最瑩潤的珍珠。
霍天淵轉(zhuǎn)過身,正面凝視著她。月光清晰地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側(cè)臉輪廓,平日的冷峻在此刻盡數(shù)化為了春水般的柔情。他輕輕執(zhí)起她微涼的雙手,包裹在自己溫?zé)岬恼菩闹?,仿佛要將所有的溫暖都傳遞給她?!傲岘?,”他喚著她的名字,聲音里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、近乎虔誠的鄭重,“東海迷霧,龍族遺跡,七脈擂臺……我們歷經(jīng)生死,共攀巔峰。回首望去,我霍天淵此生最大的幸運,并非奪得那會武桂冠,也非修為境界的精進(jìn),而是在這茫茫仙途、億萬修士之中,得遇你,相識你,心悅于你?!?/p>
他的目光深邃如星海,緊緊鎖住她的眼眸,不容她閃躲,更不愿自己移開分毫?!拔以V信,大道獨行,需心無旁騖,斬斷塵緣,方能在長生路上走得更遠(yuǎn)。可你的出現(xiàn),如同一道劃破沉寂夜空的流星,照亮了我原本以為只有孤寂的道途。你讓我明白,情之一字,并非道心之累,反而是淬煉道心的熔爐,是讓我心境愈發(fā)圓滿、力量愈發(fā)純粹的契機(jī)。與你并肩,方覺這漫漫仙路,云海翻涌是景,雷霆暴雨亦是歌?!?/p>
戰(zhàn)玲瓏靜靜地聽著他這番與平日寡言形象截然不同、發(fā)自靈魂深處的深情告白,只覺心弦被一只無形的手劇烈撥動,酸澀與甜蜜交織著涌上鼻尖,眼眶瞬間就濕潤了。她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,指甲微微陷入他的掌心,仿佛要通過這細(xì)微的痛楚來確認(rèn)此刻的幸福并非幻夢。她仰起頭,任由那滾燙的淚水悄然滑過光潔的臉頰,在月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點?!疤鞙Y,”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,卻每一個字都清晰而堅定,如同立下道誓,“于我而言,又何嘗不是?是你,讓我知道離火并非只有焚盡一切的暴烈,亦可蘊含守護(hù)與柔情;是你,讓我明白音律不止能擾敵心神,更能溝通天地,成為守護(hù)重要之人的力量。是你,在我每一次彷徨不定、每一次身陷險境時,都毫不猶豫地站在我身前,成為我最堅實的依靠。我的道,因你而愈發(fā)寬廣;我的心,早已系于你身,此生此世,乃至輪回百轉(zhuǎn),亦不渝?!?/p>
四目相對,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,月光、桃花、風(fēng)鈴般的紅綢搖曳聲,都成了他們此刻心跡最純粹、最動人的背景。萬千情意,已無需更多言語來贅述?;籼鞙Y緩緩抬起另一只手,指腹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,極其輕柔地、珍重萬分地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,動作小心翼翼,如同在擦拭一件舉世無雙、易碎珍貴的先天靈寶。戰(zhàn)玲瓏順從地閉上雙眼,長而密的睫毛如同受驚的蝶翼般輕輕顫動,全心全意地感受著他指尖傳來的、令人安心的溫度與憐愛。
這一刻,他們的靈魂仿佛脫離了軀殼的束縛,在月華與花香中緊緊相擁,水乳交融。一種名為“永恒”的種子,在心田悄然種下。
翌日,關(guān)于慶功宴上兩人那支驚艷全場的《云霓同心曲》共舞,以及后山“三生桃”下月夜相依、互訴衷腸的景象,早已如同插上了靈鶴之翼,傳遍了青云宗的每一個角落。無論是德高望重的長老,還是初入山門的外門弟子,談及此事,無不面露會心而善意的笑容,言語間充滿了對這對歷經(jīng)磨難、終成眷屬的璧人最真摯的祝福。
雷震和雪見更是成了最積極熱情的“推動者”,整日圍在霍天淵與戰(zhàn)玲瓏身邊。
“霍師兄,戰(zhàn)師姐!”雷震咋咋呼呼,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,“你們這都同生共死多少回了?連劍塵師兄和凌霜師姐都敗在你們手下,這默契,這情分,還不趕緊把名分定下來?我們這些做師弟師妹的,可都眼巴巴等著喝那杯最甜的喜酒呢!”他一邊說,一邊對著雪見擠眉弄眼。
雪見亦是掩唇輕笑,柔聲道:“雷師兄話糙理不糙。玲瓏師姐,天淵師兄,如今宗門上下,誰不稱頌?zāi)銈兪翘焐粚?,地設(shè)一雙?如此天作之合,理當(dāng)早日稟明宗主與諸位長老,將這樁大喜事定下,也好了卻大家一樁心愿,更是我青云宗的一大佳話?。 ?/p>
同門們善意的打趣、真誠的祝福,如同最溫暖的春風(fēng),輕輕吹拂著兩人心中那早已枝繁葉茂的情愫之樹,讓那份深藏心底、早已認(rèn)定的歸屬感,變得愈發(fā)清晰、堅定和迫不及待。
數(shù)日后,一個晨曦微露、紫氣東來的清晨,霍天淵與戰(zhàn)玲瓏整理好衣冠,神情莊重地一同前往青云殿,求見師尊云鶴真人。
青云殿后殿的靜室之內(nèi),千年沉香靜謐燃燒,散發(fā)出寧心靜氣的淡雅氣息。云鶴真人端坐于云床之上,看著下方并肩跪坐、氣息交融、宛如一體的兩位愛徒,眼中早已是一片了然與難以言喻的欣慰。他修為高深,靈覺敏銳,宗門內(nèi)的大小事務(wù)鮮有能瞞過他者,更何況是這對備受矚目的愛徒之情。此刻見他們神情間那難以抑制的激動與前所未有的鄭重,便已知其來意。
“師尊,”霍天淵率先開口,聲音沉穩(wěn)如山岳,卻依舊能聽出一絲竭力壓抑的緊張與期盼,“弟子霍天淵,與師妹戰(zhàn)玲瓏,自入門以來,志同道合,相互扶持。后結(jié)伴游歷,歷經(jīng)東海生死,情意日篤。于七脈會武,更知彼此心意,兩情相悅,堅如磐石。弟子二人心意已決,懇請師尊成全,為我二人主婚,定下婚約,自此結(jié)為道侶,永世不相離!”
戰(zhàn)玲瓏亦抬起頭,目光清澈如泉,堅定如鋼,聲音清脆而決然:“師尊,弟子戰(zhàn)玲瓏,此生愿與天淵師兄結(jié)為道侶,從此道途共參,福禍同當(dāng),生死相隨,永不相負(fù)!此心天地可鑒,日月共證!懇請師尊恩準(zhǔn)!”
云鶴真人靜靜地聽著,并未立刻回答。他緩緩端起手邊的靈茶,輕呷一口,目光慈和地掃過二人因緊張而微微用力、緊緊相握的手,最終落在他們那寫滿了期盼、真誠與不容置疑的愛意的年輕面龐上。半晌,他放下茶杯,臉上緩緩綻開一個無比寬慰、無比喜悅的笑容,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。
“好!好!好!”他連說三個好字,一聲比一聲洪亮,一聲比一聲充滿喜悅,渾厚的嗓音在靜室中回蕩,“天淵,玲瓏!你二人,無論是根骨天賦,還是心性毅力,皆是上上之選,更難得的是情投意合,默契無間,此番歷經(jīng)考驗,情意更是堅不可摧!實乃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神仙眷侶!能看到你們攜手同行,共參大道,為師心中,甚慰!無比欣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