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長霉……”他重復著這兩個字,像是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。他沉默地看著我,過了好一會兒,才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問,“……怎么才能晴?”
我歪著頭想了想,娘親不高興的時候,我抱抱她,親親她,她就會笑著說“念念是娘親的小太陽”。
“要有太陽!”我眼睛一亮,從床上滑下來,光著腳丫跑到他面前,仰著頭看他。他真的好高啊,我的脖子都快仰酸了。
我伸出短短的手臂,努力做出一個擁抱太陽的動作:“就像這樣!暖暖的,亮亮的,把霉斑和雨水都曬跑!”
我踮起腳尖,小手勉強夠到他的手背,輕輕拍了拍:“叔叔,你別難過。我……我?guī)湍惆褳踉期s走一點點,好不好?”
說著,我調動起身體里那種暖暖的、亮亮的力量——娘親說這叫“共情”,是很厲害的能力——順著我們接觸的地方,像吹泡泡一樣,輕輕地、小心地送了過去。我不能送太多,不然自己會頭暈,娘親會發(fā)現(xiàn)的。
一股微弱卻無比純凈溫和的氣息,如同冬日破開陰云的第一縷陽光,透過皮膚接觸的地方,悄無聲息地滲入。
墨淵猛地一震!
那股暖流,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,卻像一滴滾燙的巖漿,滴落在他冰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靈魂核心上。
剎那間,無數混亂的碎片沖擊著他的意識——無盡的黑暗、刺骨的背叛、冰冷的王座、還有……一張模糊的、帶著淚痕卻決絕離開的女子的臉……那些被他強行鎮(zhèn)壓、視為軟弱象征的情緒,此刻竟因為這微不足道的一點暖意,有了松動的跡象。
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抗拒,想要將這陌生的、令他感到危險的感覺驅逐出去。那構筑了他全部力量根基的冰冷與孤寂,正在被這絲溫暖腐蝕。
他倏地抽回了手,動作快得帶起一陣微風。
我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,往后縮了縮,有些無措地看著他:“叔叔?”
他站在那里,胸膛有著極其細微的起伏,眼神銳利得像刀子,緊緊盯著我,仿佛要將我從里到外看個透徹。周圍的空氣再次變得沉重起來。
我有點害怕了,是不是我做錯了?
過了好一會兒,就在我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,他周身那駭人的氣息卻緩緩收斂了。他看著我,眼神里的銳利褪去,重新變得深不見底,只是那深處,似乎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。
“……不關你的事?!彼D過身,聲音恢復了之前的淡漠,“把東西吃了?!?/p>
說完,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,黑色的袍角在門口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,消失在走廊的陰影里。
我站在原地,看著空蕩蕩的門口,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。
好像……沒那么餓了?
而且,剛才那一瞬間,我好像感覺到,叔叔心里那場下個不停的大雨,好像……真的停了一小會兒?
雖然只有一小會兒。
我轉身爬回床上,看著桌上那些漂亮的點心,猶豫了一下,還是拿起一塊看起來最軟的,小心地咬了一口。
甜甜的,糯糯的。
嗯,好像這里,也沒那么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