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秒,一道微弱的白光在雨幕里短促地閃了一下,像枚被摁滅的煙頭,精準(zhǔn)地朝著便利店的方向亮了亮,旋即又被濃密的雨絲吞沒。
幾乎就在光亮的瞬間,靠在窗邊的病人忽然抬了眼。那雙還帶著點燒后倦意的眸子,視線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,精準(zhǔn)地釘在閃光燈亮起的地方。
一輛黑色轎車正靜悄悄地泊在路邊,車窗緊閉,在雨里像塊沉默的礁石,只有后視鏡還反射著一點模糊的光。
他沒說話,只是睫毛微微往下壓了壓,把眼底那點驟然凝聚的鋒芒藏了藏,指尖卻無意識地攥緊了掌心的傘。
轎車內(nèi),駕駛座上的人盯著微型相機屏幕皺起眉頭,畫面模糊不清,角度也不夠理想,嘖了一聲,拇指滑動準(zhǔn)備重拍,忽然聽見車窗被人敲了一下。
他掌心一翻將相機藏入袖中,將車窗降下了一半,警惕地問:怎么了?
外面站著一個年輕的男人,打著傘,戴著帽子圍巾,大夏天的裹得像個企鵝。車?yán)锏娜搜凵窆殴值囟⒅@個怪人,問:有什么事?
對方聲音帶著些高熱的?。哼@里不能停車。
司機皺起眉,手指已經(jīng)摸到了車窗開關(guān):我馬上就走。
對方說:你可以走,相機留下。
什么?
司機的眼睛驟然瞪大,手指猛地按向關(guān)窗鍵,然而那把黑傘卻驟然收攏,傘尖如利刃般刺進車窗縫隙,咔地卡死了升降機構(gòu)。
司機低聲咒罵了一句,右手閃電般抓向檔位桿,想掛擋沖出去。下一秒
嘭!
車門被暴力拽開的巨響震得耳膜生疼。他甚至沒看清對方是怎么動的,只覺得一道黑影帶著雨腥氣撲進來,下一秒,腕骨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(fā)麻的脆響,像是骨頭被生生擰錯了位。劇痛炸開的瞬間,他脫臼的手腕已被對方鐵鉗般的手死死扣住,以一種近乎扭曲的姿勢被反剪過去,硬生生鎖在了方向盤的輻條之間。
慘叫聲還沒響起,就又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陸續(xù)從他胸前摸出那臺還在發(fā)燙的相機,指尖劃過屏幕看了眼里面的照片,然后抬起頭,鏡頭對著司機那張因劇痛而扭曲的臉,按下了快門。閃光燈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開,照亮了司機眼底的驚恐。
好了,你走吧。他說。
沈柚在便利店逛了一圈,結(jié)完賬,拿起放在門外的雨傘,甩了甩水,一抬頭就看見病人裹得像個企鵝,在公寓樓門前乖乖等著。
有點可愛。沈柚拿起手機給企鵝拍了一張照片,忘了關(guān)閃光燈,發(fā)出巨大的咔嚓一聲。企鵝立刻抬頭看過來,他唰地收了手機,若無其事打傘走過去,推開門,一陣暖乎乎的空調(diào)風(fēng)吹過來。
沈柚眼鏡立刻起了一層霧,徹底看不清了。他一下子停住腳步,然后突然感覺自己像個立牌,被人抱住往里面挪了一下。
誰?沈柚說,誰抱我?
企鵝說:你突然不動了,卡在門上,我還以為穿模了。
沈柚摘了眼鏡盯著他,那還不松手,小心我下線了。
企鵝松開兩個翅膀,然后臉上就被人懟了一盒退燒藥。對方說:怎么樣陸醫(yī)生,我沒買錯吧。
明天你別上班了,我買了些面包便當(dāng),給你當(dāng)做明天的早飯和午飯。沈柚眼前恢復(fù)清晰,低頭翻了翻塑料袋里的東西,嗯,還有晚飯。
哥。陸續(xù)叫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