鎮(zhèn)國公府的庭院里,那棵百年老槐樹在午后的日光里投下濃密的蔭涼,細碎的光斑落在青石板上,隨微風輕輕晃動,卻晃不散沈清辭心頭的凝重。她立在窗前,望著檐角那只銅鈴——方才送密函的侍衛(wèi)離去時,銅鈴被風撞得“叮當作響”,此刻卻靜得反常,仿佛連風都在為京城的暗流屏息。
“小姐,大理寺那邊回話了。”晚晴捧著一盞剛沏好的雨前龍井進來,青瓷杯壁凝著細密的水珠,“沈清柔說,綢緞莊的暗格藏在柜臺后的博古架里,需轉(zhuǎn)動第三層最左邊的那尊青釉瓷瓶才能打開。只是……”她話鋒一轉(zhuǎn),眉頭微蹙,“負責搜查的侍衛(wèi)回報,綢緞莊已是人去樓空,博古架上的瓷瓶雖在,暗格里卻只有一張空白的宣紙,顯然是蕭景淵的人提前取走了密信?!?/p>
沈清辭接過茶杯,指尖觸到冰涼的杯壁,心中的寒意更甚。她低頭望著杯中沉浮的茶葉,那些蜷縮的葉片在熱水中舒展,卻像極了蕭景淵布下的迷局——密信被取走,意味著蕭景淵早有準備,或許他還有其他勾結(jié)回紇的證據(jù),藏在更隱秘的地方?!翱磥硎捑皽Y早就料到沈清柔會招供?!彼p聲說道,聲音里帶著一絲冷意,“他故意留下空白宣紙,是想拖延時間,還是在暗示我們什么?”
晚晴將一張紙條遞到她面前:“這是侍衛(wèi)在綢緞莊后院的枯井里找到的,上面只寫了‘西郊馬場’四個字,不知是否與密信有關(guān)。”沈清辭展開紙條,只見墨跡尚未完全干透,顯然是剛留下不久。她忽然想起前世,蕭景淵曾在西郊馬場豢養(yǎng)私兵,只是那時她被愛情蒙蔽雙眼,從未在意過他的異常。“西郊馬場……”她喃喃自語,眼中閃過一絲明悟,“那里定是他儲存軍備的地方,或許密信就藏在那里!”
正說著,管家匆匆進來,神色慌張:“小姐,不好了!城南糧倉那邊傳來消息,丞相派去的人以‘核驗糧草質(zhì)量’為由,強行封鎖了糧倉大門,不讓我們的人進去調(diào)撥糧草,說是要等他親自到場才行!”
“好大的膽子!”沈清辭猛地攥緊茶杯,指節(jié)泛白,茶水濺出幾滴,落在裙擺上,暈開深色的痕跡,“他這是想借核驗之名,拖延糧草調(diào)撥,等蕭景淵的叛亂擴大,好坐收漁翁之利!”她快步走到書桌前,鋪開一張宣紙,提筆蘸墨,手腕翻飛間,一份詳細的糧草調(diào)撥應急預案躍然紙上——紙上不僅標注了備用糧倉的位置,還列出了調(diào)動民夫、運輸路線的具體方案,字跡力透紙背,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。
“晚晴,你立刻將這份預案送到皇宮,務(wù)必親手交給陛下?!鄙蚯遛o將宣紙卷起,用紅綢系好,“同時告訴陛下,丞相封鎖糧倉,恐有通敵之嫌,懇請陛下派禁軍前往糧倉,協(xié)助我們調(diào)撥糧草,以免延誤援兵啟程?!蓖砬缃舆^預案,快步離去,裙擺掃過門檻,帶起一陣風,吹動了書桌上的燭火,光影搖曳間,更顯局勢緊迫。
沈清辭走到銅鏡前,望著鏡中的自己——一身石青色襦裙,發(fā)髻上只插著一支白玉簪,臉色雖有些蒼白,眼神卻異常堅定。前世的她,只會在鏡前為賦新詞強說愁,如今卻能為守護家族、家國提筆定策,這蛻變的背后,是血與淚的教訓。她伸手摸了摸腰間,那里空空如也,暖玉隨父親前往邊境的觸感仿佛還在掌心,那份溫潤的重量,是她此刻最大的牽掛。
“父親,您一定要平安?!彼龑χR中的自己輕聲說道,仿佛這樣就能將思念傳遞到邊境,“女兒會守住京城,守住我們的家,等您回來?!痹捯魟偮?,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,緊接著是侍衛(wèi)的通報聲:“小姐,靖王殿下派人送來消息,說是蕭景淵的私兵已在城西與禁軍交戰(zhàn),殿下暫時無法脫身,讓您多加小心,切勿輕易外出。”
沈清辭心中一緊,快步走到窗邊,掀開窗簾一角望去——遠處的天空中,隱約有黑煙升起,那是城西方向,顯然戰(zhàn)事已起。她深吸一口氣,強迫自己冷靜下來:蕭玦領(lǐng)兵作戰(zhàn)經(jīng)驗豐富,定能平定叛亂,她現(xiàn)在要做的,是確保糧草順利調(diào)撥,為援兵啟程掃清障礙,同時找到那份密信,揭露蕭景淵與回紇的勾結(jié),讓他們無從遁形。
“來人!”沈清辭高聲喊道,一名侍衛(wèi)立刻應聲進來,單膝跪地,“小姐有何吩咐?”“你立刻帶領(lǐng)一隊侍衛(wèi),前往西郊馬場搜查,務(wù)必找到蕭景淵儲存軍備的地方,以及那份被取走的密信?!鄙蚯遛o目光銳利,“若遇到蕭景淵的人,盡量生擒,若反抗,格殺勿論!”侍衛(wèi)領(lǐng)命離去,沈清辭又走到書桌前,取出一張地圖——那是她前世記憶中,蕭景淵在京城的所有據(jù)點分布圖,上面用朱砂標注著每一處的位置和兵力部署,如今這些標注,都將成為她反擊的武器。
不知過了多久,晚晴匆匆回來,臉上帶著一絲喜色:“小姐,陛下看過您的預案后,非常贊同,已派禁軍前往城南糧倉,解除了丞相派去的人的封鎖,糧草調(diào)撥正在順利進行。另外,陛下還說,讓您即刻進宮,商議后續(xù)的應對之策?!?/p>
沈清辭心中懸著的石頭終于落下些許,她整理了一下裙擺,拿起桌上的地圖,對晚晴說:“備車,我們即刻進宮?!瘪R車駛離鎮(zhèn)國公府時,街上的氣氛比先前更顯緊張,禁軍手持長槍,在街道兩旁巡邏,百姓們緊閉門窗,偶爾有孩童的哭聲傳來,卻很快被大人捂住嘴,只剩下馬蹄聲和甲胄碰撞聲,在空曠的街巷中回蕩。
馬車行至朱雀大街時,忽然見一隊禁軍護送著幾輛糧車從旁經(jīng)過,糧車上插著“鎮(zhèn)國公府”的旗幟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,發(fā)出“轱轆轱轆”的聲響,像是在為援兵的啟程倒計時。沈清辭掀開車簾,望著糧車遠去的方向,眼中閃過一絲欣慰——糧草順利調(diào)撥,援兵便能按時啟程,父親在邊境也能多一份保障。
抵達皇宮時,夕陽已西斜,將宮墻染成一片金紅,太和殿外的青銅鶴燈已被點亮,昏黃的燈光透過雕花窗欞,灑在殿內(nèi)的金磚地面上,映出官員們忙碌的身影。沈清辭走進殿內(nèi),見皇帝正與幾位武將商議軍情,案上的地圖被紅筆標注得密密麻麻,雁門關(guān)的位置被圈了一個紅圈,格外醒目。
“陛下,臣女已按您的吩咐,制定好了糧草運輸?shù)暮罄m(xù)方案?!鄙蚯遛o躬身行禮,將手中的地圖遞上,“另外,臣女懷疑蕭景淵在西郊馬場儲存了大量軍備,且那份與回紇勾結(jié)的密信,或許就藏在那里,已派人前去搜查。”
皇帝接過地圖,仔細翻閱后,眼中閃過一絲贊許:“沈小姐考慮周全,不愧是鎮(zhèn)國公的女兒。如今糧草已開始調(diào)撥,援兵明日便能啟程,只是……”他話鋒一轉(zhuǎn),眉頭緊鎖,“蕭景淵的私兵雖不足為懼,但他與回紇勾結(jié),恐會在京城制造更多混亂,若不能盡快將其平定,恐會影響援兵的士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