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和殿的晚宴仍在繼續(xù),蕭玦宣布讓沈清辭參與朝政的話音落下時,殿內(nèi)的歡騰瞬間凝固,連舞姬的裙擺都似頓了半分。燭火跳動著映在百官臉上,有人眼中是驚愕,有人藏著憂慮,更有幾位老臣下意識地握緊了朝笏,顯然對“后宮干政”的祖制心有芥蒂。沈清辭端坐在蕭玦身側(cè),指尖輕輕抵著暖玉——那玉佩似感知到她的心緒,正散發(fā)著若有若無的暖意,讓她瞬間定了心神。
她沒有立刻開口,只是抬眸看向蕭玦。他正迎上百官的目光,龍袍上的五爪金龍在燭火下仿佛要掙脫錦緞束縛,眉宇間是不容置喙的威嚴(yán):“朕知諸位卿家顧慮祖制,但祖制亦需順時勢而變。當(dāng)年蕭景淵勾結(jié)外敵、構(gòu)陷忠良,若非皇后以智謀識破其糧草陰謀,西城之戰(zhàn)恐已敗北;漠北諜子潛伏京城,若非皇后借暖玉之力追蹤蹤跡,大渝至今仍要受敵國掣肘。她的功績,諸位難道忘了?”
話音未落,殿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身披銀甲,手持一份奏折快步而入,單膝跪地:“陛下!西城急報!漠北殘部趁我朝新定,竟突襲邊境驛站,劫掠糧草!”
百官頓時嘩然。西城乃大渝北疆門戶,去年剛經(jīng)戰(zhàn)火,如今再起波瀾,若處置不當(dāng),恐引發(fā)邊境大亂。幾位武將立刻起身請戰(zhàn),卻被蕭玦抬手制止。他看向沈清辭,目光中帶著信任:“皇后,此事你怎么看?”
所有人的視線瞬間聚焦在沈清辭身上。她放下酒杯,起身走到殿中央,身姿挺拔如寒梅,卻無半分凌厲,只余沉穩(wěn):“陛下,漠北殘部此次突襲,看似倉促,實則有備。他們知曉西城守軍剛換防,糧草囤積在青柳驛站——此信息若非內(nèi)部有人傳遞,斷難精準(zhǔn)?!?/p>
她頓了頓,指尖劃過暖玉,眼中閃過一絲銳利:“臣妾記得,去年平定蕭景淵時,曾查獲其與漠北的密信,信中提過‘青柳驛卒趙三’。此人當(dāng)時因罪證不足未被處置,如今想來,定是漠北安插的內(nèi)應(yīng)。若要破局,需分兩步:其一,命離西城最近的威遠軍晝夜兼程,繞至青柳驛站后方,截斷殘部退路;其二,秘令驛站附近的鄉(xiāng)勇偽裝成糧夫,引誘殘部深入,再以伏兵合圍?!?/p>
這番話條理清晰,連行軍路線、應(yīng)變之策都考慮周全,聽得百官暗自心驚。兵部尚書忍不住上前一步:“皇后娘娘,威遠軍距西城三百余里,晝夜兼程恐需兩日,若殘部提前劫掠撤離,豈不前功盡棄?”
“尚書大人多慮了。”沈清辭微微一笑,從袖中取出一張輿圖——那是她重生后憑前世記憶繪制,標(biāo)注著西城周邊的隱秘小道,“青柳驛站西側(cè)有一條枯河,近日春雨連綿,河水已漲,殘部若要攜帶糧草撤離,必經(jīng)此河。臣妾已命人提前在河面鋪設(shè)浮橋,卻暗中松動橋板,待其行至橋中,浮橋必斷,屆時威遠軍再從兩側(cè)夾擊,定能將其全殲。”
輿圖展開在眾人面前,枯河的位置、浮橋的搭建點、伏兵的部署區(qū)域標(biāo)注得一目了然,連河水的深度、兩岸的地形都寫得詳盡。蕭玦走上前,手指落在輿圖上的青柳驛站:“皇后的計策甚妙,既兼顧了行軍速度,又能出其不意。朕即刻下旨,命威遠將軍按此計行事,再派御史前往西城,徹查驛卒趙三及其同黨?!?/p>
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領(lǐng)旨離去后,殿內(nèi)的氣氛已截然不同。先前面露憂慮的老臣們紛紛點頭,連最守舊的禮部侍郎都上前一步:“皇后娘娘深謀遠慮,臣先前愚鈍,未能看清局勢,還望陛下、娘娘恕罪?!?/p>
蕭玦扶起他,目光掃過百官:“朕說過,皇后的才智不輸男兒。往后朝中之事,凡涉及民生、邊防,朕都會與皇后商議。諸位卿家若有異議,可隨時上奏,但不可因‘后宮’二字,便忽視真正的治國之才?!?/p>
百官齊齊跪地行禮:“臣等遵旨!”
沈清辭看著眼前的景象,心中泛起一陣暖意。前世她被困深宅,連家族安危都無法守護,如今卻能站在太和殿上,與蕭玦一同商議國事,這份改變,是她重生后拼盡全力換來的。她轉(zhuǎn)頭看向蕭玦,他正對著她溫和一笑,眼中的信任與支持,讓她瞬間卸下了所有防備。
晚宴后半程,氣氛重新變得熱烈。文臣們吟詩作賦,歌頌帝后同心;武將們舉杯暢飲,誓言守護江山。沈清辭偶爾與蕭玦低語,兩人眼神交匯間,盡是無需言說的默契。直到月上中天,晚宴才漸漸散去。
蕭玦牽著沈清辭的手走出太和殿,夜色中的皇宮格外靜謐,只有宮燈在廊下泛著暖光,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。晚風(fēng)帶著海棠花的清香,輕輕拂過沈清辭的發(fā)梢,她忍不住停下腳步,抬頭看向夜空——繁星點點,月色皎潔,這樣的安寧,是前世她在冷宮中從未奢望過的。
“在想什么?”蕭玦停下腳步,抬手為她攏了攏披風(fēng),指尖不經(jīng)意觸到她頸間的暖玉,“還在擔(dān)心西城的事?”
沈清辭搖搖頭,眼中滿是笑意:“臣妾只是覺得,此刻的大渝,真好。”
蕭玦握緊她的手,聲音低沉而溫柔:“會越來越好的。有你在身邊,朕有信心,讓大渝的百姓都能過上安穩(wěn)日子,讓這江山永遠太平?!彼D了頓,看向遠處的坤寧宮,“不過,往后參與朝政,你定會遇到不少阻力。那些老臣雖表面遵旨,心中未必全然信服,還有后宮中的嬪妃,恐怕也會有非議?!?/p>
沈清辭早已想到這些,她微微一笑:“臣妾不怕。前世連死都經(jīng)歷過了,這點阻力又算得了什么?再說,臣妾有暖玉護佑,有陛下支持,還有爹爹、祖母在身后,定能應(yīng)付得來?!?/p>
兩人并肩走在宮道上,腳步聲在夜色中格外清晰。走到坤寧宮門口,晚翠早已等候在此,看到帝后歸來,連忙上前行禮:“陛下,娘娘,殿內(nèi)已備好了安神湯。”
蕭玦點點頭,牽著沈清辭走進殿內(nèi)。殿內(nèi)的熏爐仍燃著百合香,與夜色中的海棠香交織在一起,格外清雅。晚翠端來安神湯,便識趣地退了下去。沈清辭接過湯碗,剛要喝,卻被蕭玦攔?。骸半尴葒L嘗?!?/p>
他接過湯碗,淺嘗一口,確認無礙后才遞給她:“往后宮中的飲食,都要讓御膳房先驗毒,不可大意?!?/p>
沈清辭心中一暖,接過湯碗慢慢喝下。溫?zé)岬臏^喉嚨,暖了心肺。她放下碗,看著蕭玦:“陛下,明日臣妾想回一趟鎮(zhèn)國公府。爹爹近日總說身子不適,臣妾想回去看看他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