獵場的夜風(fēng)裹著松針的寒氣,往人衣領(lǐng)里鉆。沈清辭剛回到營帳,就見挽月捧著一件染了墨漬的騎射裝,臉色鐵青:“姑娘,方才我去帳外晾衣裳,不過轉(zhuǎn)個(gè)身的功夫,衣服就被人潑了墨!這料子是夫人特意給您做的,明兒還要穿去參加射柳大賽呢!”
那騎射裝是石榴紅的云錦,墨漬潑在上面,像一團(tuán)化不開的黑血,刺得人眼睛疼。沈清辭指尖拂過布料上的墨痕,指腹觸到一絲異樣的黏膩——這不是普通的墨汁,摻了膠,水洗不掉,只能用特殊的藥水才能清除。
“看來沈清柔的人,是不想讓我明兒參加射柳大賽。”她輕笑一聲,眼底卻沒半分暖意,“挽月,去把帳后那盆用來澆花的皂角水端來,再拿塊粗布?!?/p>
挽月雖疑惑,還是依言照做。只見沈清辭將皂角水潑在墨漬上,再用粗布反復(fù)揉搓,那原本頑固的墨痕竟慢慢淡了下去。挽月看得眼睛發(fā)亮:“姑娘,您這法子是從哪兒學(xué)的?也太神了!”
“前世在冷宮里,宮女們都是用這法子洗主子們?nèi)玖宋鄣囊律?。”沈清辭語氣平淡,仿佛在說別人的故事,“沈清柔以為這點(diǎn)小伎倆能難住我,未免太天真了。”
話音剛落,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伴隨著丫鬟的哭喊聲:“不好了!大小姐!李姨娘院里的錦兒姐姐,在您的帳外暈倒了!”
沈清辭心頭一緊,快步走出營帳。只見一個(gè)穿青綠色丫鬟服的女子躺在地上,臉色慘白,嘴角還掛著血絲,正是柳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丫鬟錦兒。幾個(gè)鎮(zhèn)國公府的下人圍在旁邊,七嘴八舌地議論著:“這錦兒不是二小姐的人嗎?怎么會在大小姐帳外暈倒?”“瞧這模樣,像是中了毒,該不會是大小姐……”
“都閉嘴!”挽月厲聲呵斥,“我家姑娘剛回帳,怎么可能害錦兒?定是她自己不小心,誤食了什么東西!”
“誤食?”一個(gè)尖細(xì)的聲音響起,沈清柔的貼身丫鬟晚翠從人群里走出來,雙手叉腰,“挽月姐姐這話可不對!錦兒姐姐是奉了二小姐的命,來給大小姐送安神湯的,怎么會誤食東西?依我看,是大小姐不待見我們二小姐,連帶著我們這些下人也一起害!”
晚翠這話說得誅心,周圍的人看沈清辭的眼神頓時(shí)變了。沈清辭冷冷地看著晚翠,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白瓷碗——碗里還剩半碗褐色的湯藥,散發(fā)著一股淡淡的杏仁味,正是苦杏仁的味道,過量食用會讓人中毒。
“安神湯?”沈清辭挑眉,“我何時(shí)讓你們二小姐送安神湯了?而且,錦兒既然是來送湯的,為何不敲門,反而躺在我?guī)ね???/p>
晚翠被問得一噎,隨即又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:“錦兒姐姐是怕打擾大小姐休息,想把湯放在帳外就走,誰知剛放下湯,就暈倒了!肯定是大小姐在帳外下了毒,想害我們二小姐!”
“哦?”沈清辭彎腰,撿起地上的白瓷碗,用指尖沾了一點(diǎn)湯藥,放在鼻尖聞了聞,“這湯里確實(shí)有苦杏仁,不過劑量不大,不足以讓人暈倒。倒是錦兒嘴角的血絲,像是被人打了耳光,又強(qiáng)行灌了藥?!?/p>
她話音剛落,錦兒忽然“哼”了一聲,緩緩睜開眼睛。晚翠見狀,忙上前扶住她:“錦兒姐姐,你醒了!快告訴大家,是不是大小姐害了你?”
錦兒眼神閃爍,看了一眼晚翠,又看了看沈清辭,嘴唇動了動,卻沒說出話來。沈清辭心中了然,這錦兒定是被晚翠脅迫,故意裝暈陷害自己。她走到錦兒面前,蹲下身,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壓迫:“錦兒,你老實(shí)說,是誰讓你這么做的?若是你說了實(shí)話,我可以饒你一次。若是你執(zhí)意隱瞞,后果你應(yīng)該清楚——謀害主子,按沈家的規(guī)矩,是要被杖斃的。”
錦兒身子一顫,眼淚瞬間涌了出來:“大小姐,我……我是被逼的!是晚翠姐姐,她讓我假裝送湯,然后在您帳外暈倒,說是只要我照做,就給我五十兩銀子,還讓我母親在柳姨娘院里當(dāng)差。若是我不照做,她就把我母親趕出府去!”
晚翠臉色驟變,厲聲喝道:“你胡說!我什么時(shí)候逼你了?是你自己想害大小姐,還想拉我下水!”
“我沒有胡說!”錦兒急得滿臉通紅,從懷里掏出一個(gè)銀元寶,“這是晚翠姐姐給我的定金,上面還有‘福記銀號’的印記,大家可以看!”
眾人湊過去一看,那銀元寶上果然刻著“福記銀號”四個(gè)字。晚翠見狀,雙腿一軟,差點(diǎn)癱倒在地。沈清辭冷冷地看著她:“晚翠,你還有什么話好說?”
晚翠知道自己逃不掉了,突然撲倒在沈清辭面前,哭喊道:“大小姐,我錯(cuò)了!是我鬼迷心竅,被二小姐收買了!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!我再也不敢了!”
“饒了你?”沈清辭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“你剛才污蔑我害錦兒的時(shí)候,怎么沒想過饒了我?挽月,把晚翠綁起來,送到父親的營帳去,讓父親發(fā)落?!?/p>
挽月立刻上前,拿出繩子,將晚翠捆了個(gè)結(jié)實(shí)。晚翠一邊掙扎,一邊哭喊:“大小姐,我知道錯(cuò)了!求您饒了我吧!二小姐還在主營帳等著我回話呢!”
“二小姐?”沈清辭眼神一冷,“看來沈清柔還在等著看我的笑話。挽月,你去主營帳一趟,就說我?guī)だ锍隽它c(diǎn)事,晚翠涉嫌謀害主子,已經(jīng)被我綁起來了,讓父親和二小姐過來看看。”
挽月應(yīng)聲而去。沈清辭蹲下身,看著還在發(fā)抖的錦兒,語氣緩和了些:“錦兒,你雖然是被脅迫的,但也參與了陷害我的計(jì)劃。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責(zé)任,但你必須告訴我,沈清柔還安排了哪些人在圍場里,想對我做什么?!?/p>
錦兒連忙點(diǎn)頭:“大小姐,二小姐還安排了廚房的劉媽媽和馬廄的王管事。劉媽媽負(fù)責(zé)在您的飯菜里下毒,王管事則準(zhǔn)備在明兒的射柳大賽上,把您的馬換成一匹烈馬,讓您摔下來!”
沈清辭心中一凜,沒想到沈清柔竟然安排了這么多人。她剛想再問些什么,就見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腳步聲,沈父和沈清柔正朝著這邊走來。
沈清柔一看到被綁起來的晚翠,臉色瞬間變得慘白,隨即又?jǐn)D出一副柔弱的模樣,跑到沈父面前,哭喊道:“父親,您快救救晚翠吧!她肯定是被冤枉的!姐姐怎么能這么對晚翠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