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漫過圍場西側(cè)的青巒峰,沈清辭掀開車簾時,正撞見兩個小太監(jiān)蹲在樟樹下嚼舌根。
“你瞧見沒?方才鎮(zhèn)國公府的馬車過賬房時,沈二姑娘的丫鬟偷偷塞了個錦盒給太子側(cè)妃的人?!?/p>
“噓!小聲點(diǎn)!昨兒靖王殿下的馬驚了,聽說就是沈大姑娘救的駕,這節(jié)骨眼上議論沈家,仔細(xì)你的舌頭!”
錦盒?沈清辭指尖悄悄攥緊車轅上的雕花。沈清柔被禁足在府里,竟還能差人把東西送到圍場來,看來她在府中安插的眼線遠(yuǎn)比自己想的要多。
“姑娘,風(fēng)大,仔細(xì)著涼。”貼身丫鬟挽月遞上貂絨披風(fēng),目光掃過那兩個太監(jiān),眼底掠過一絲厲色,“要不要奴婢去……”
“不必?!鄙蚯遛o按住她的手,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讓他們說,說得越熱鬧,才越能引蛇出洞?!?/p>
馬車剛停穩(wěn)在鎮(zhèn)國公府的營帳前,就見一個穿湖藍(lán)比甲的丫鬟快步迎上來,是沈清柔的貼身丫鬟晚翠。這丫鬟前世跟著沈清柔作惡,最后被亂棍打死時,還在喊著要為自家主子報仇。
“大小姐,二小姐惦記您路上辛苦,特意讓奴婢帶了罐冰糖燉雪梨來?!蓖泶淝バ卸Y,雙手遞上一個描金白瓷罐,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沈清辭腰間——那里掛著個素銀香囊,暖玉就藏在里面。
沈清辭接過瓷罐,指尖不經(jīng)意地劃過晚翠的手腕,觸到一片冰涼的藥膏。這是治燙傷的藥膏,昨兒她在馬廄里“不小心”打翻了熱水,燙傷了手,看來是真的。
“有勞妹妹費(fèi)心了?!鄙蚯遛o笑得溫和,打開瓷罐卻沒動里面的雪梨,反而舀了一勺遞給挽月,“你昨兒守夜辛苦,嘗嘗妹妹的心意?!?/p>
晚翠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,又強(qiáng)裝鎮(zhèn)定:“大小姐客氣了,這是二小姐特意為您準(zhǔn)備的……”
“怎么?”沈清辭挑眉,語氣里帶著幾分詫異,“妹妹難道還會在吃食里動手腳不成?還是說,這雪梨只有我能吃?”
周圍幾個路過的官員家眷聽到這話,都停下腳步看過來。晚翠急得額頭冒汗,忙擺手:“大小姐誤會了!奴婢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“既然不是,那挽月吃也無妨。”沈清辭打斷她,看著挽月把雪梨咽下去,才慢悠悠地蓋上瓷罐,“回去告訴二妹妹,心意我領(lǐng)了,但下次不必這么麻煩。畢竟,她現(xiàn)在還是禁足之身,若是被人瞧見她差人來圍場,傳出去對父親的名聲可不好?!?/p>
晚翠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攥著衣角匆匆行了個禮,轉(zhuǎn)身就往營帳外跑,連掉在地上的絲帕都忘了撿。
挽月?lián)炱鸾z帕,發(fā)現(xiàn)上面繡著一朵鴛鴦菊,針腳粗糙,不像是晚翠的手藝?!肮媚铮@帕子有問題。”她把絲帕遞過去,指著花蕊處,“您看這里,繡線里摻了東西?!?/p>
沈清辭展開絲帕,用指甲刮了刮花蕊,掉下來一點(diǎn)淡綠色的粉末?!笆敲缘愫吐恿_花磨成的粉,少量用能安神,量大了會讓人神志不清?!彼湫σ宦?,把絲帕扔進(jìn)炭盆里,“沈清柔這是想讓我在圍獵時出丑,最好是能讓暖玉暴露在眾人面前?!?/p>
正說著,遠(yuǎn)處傳來一陣馬蹄聲,伴隨著清脆的鈴鐺響。沈清辭抬頭,看見蕭玦騎著一匹雪白色的駿馬過來,馬脖子上掛著個銀鈴鐺,隨著馬蹄聲叮當(dāng)作響。
“沈大小姐好雅興,剛到營地就忙著‘處理’家事?”蕭玦翻身下馬,玄色錦袍上沾了些草屑,卻絲毫不顯狼狽,反而多了幾分野趣。他目光掃過炭盆里的灰燼,眼底閃過一絲了然,“方才我聽說,有人給你送了罐雪梨?”
“靖王殿下消息倒是靈通?!鄙蚯遛o屈膝行禮,語氣平淡,“不過是家妹的一點(diǎn)心意,可惜我無福消受?!?/p>
“無福消受就對了。”蕭玦走到營帳前的石桌旁坐下,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,“昨兒我讓人查了查,沈二姑娘的母親柳姨娘,十年前曾在西域待過半年,回來后就得了場怪病,痊愈后身邊就多了個會用毒的嬤嬤?!?/p>
沈清辭心中一凜。前世她只知道柳姨娘是個安分守己的庶母,卻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過往。沈清柔的用毒手段,恐怕就是從這個嬤嬤那里學(xué)來的。
“多謝殿下告知。”沈清辭欠身道謝,“不過,殿下為何要幫我?”
“自然是因?yàn)槲覀兪敲擞?。”蕭玦抬眸看她,眼神深邃,“你幫我躲過了馬驚的危機(jī),我?guī)湍悴樾┬∈拢贿^是互利互惠罷了。”他頓了頓,又補(bǔ)充道,“況且,我倒想看看,重生后的沈大小姐,還能掀起多大的風(fēng)浪。”
沈清辭心頭一震,面上卻不動聲色:“殿下說笑了,我不過是想護(hù)住家族,報仇雪恨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