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和元年三月,春雨初歇。太和殿的琉璃瓦在晨光中泛著瑩潤的碧色,殿內(nèi)盤龍柱上的金漆歷經(jīng)歲月仍熠熠生輝,卻難掩柱底積年的塵埃——一如這朝堂,雖經(jīng)新帝登基的新氣象,仍藏著不少蕭景淵留下的奸佞余孽。沈清辭立在蕭玦身側(cè),正紅色皇后朝服的下擺垂落在金磚地面上,紋絲不動,唯有指尖輕觸頸間暖玉時,能感知到玉佩傳遞的微涼觸感,讓她在肅穆氣氛中始終保持清醒。
蕭玦坐在龍椅上,玄色龍袍上的五爪金龍似要掙脫錦緞束縛,目光掃過階下百官,聲音不怒自威:“前日大赦天下,是朕念及百姓疾苦、朝臣不易,予眾人改過自新之機??呻逈]想到,竟有人不知收斂,仍私通敵國、貪贓枉法,將朕的寬容視作無物!”
話音落下,殿內(nèi)瞬間鴉雀無聲。幾位曾依附蕭景淵的官員下意識地攥緊朝笏,指節(jié)泛白,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。沈清辭目光如炬,落在吏部侍郎張顯宗身上——此人在前世便是蕭景淵的左膀右臂,曾構(gòu)陷多位忠良,如今雖表面歸順,實則仍與漠北殘部暗通款曲。
“陛下,臣有本奏!”大理寺卿周正明手持奏折,快步走出列,單膝跪地,“臣奉命核查蕭景淵黨羽罪證,發(fā)現(xiàn)吏部侍郎張顯宗、戶部郎中王承業(yè)等人,自天啟三十五年起,便暗中為漠北傳遞邊境布防圖,僅去年一年,便貪污軍餉白銀五萬兩!此乃臣收集的密信與賬目,請陛下過目!”
內(nèi)侍將證據(jù)呈至龍案,蕭玦翻看時,指腹劃過密信上潦草的字跡,眼底寒意漸濃。他將證據(jù)擲在張顯宗面前,紙張散落一地,上面“青柳驛站糧草囤積點”“西城守軍換防時間”等字眼格外刺眼:“張卿,這些字跡,你可認得?”
張顯宗臉色煞白,雙腿一軟跪倒在地,聲音顫抖:“陛下……臣冤枉!此乃偽造!是周大人栽贓陷害!”他一邊辯解,一邊偷偷看向站在文官列中的王承業(yè),盼著對方能出聲附和,卻見王承業(yè)早已嚇得面如土色,連頭都不敢抬。
“偽造?”沈清辭向前一步,聲音清亮如玉石相擊,“張大人怕是忘了,去年你女兒出嫁時,收受漠北使者贈予的珊瑚樹,至今仍擺在你府中后院的暖閣里。那珊瑚樹產(chǎn)自漠北深海,非我大渝所有,張大人難道還要說,這也是周大人栽贓的?”
這話如驚雷般炸在張顯宗耳邊,他猛地抬頭,眼中滿是難以置信——此事極為隱秘,除了他與漠北使者,再無第三人知曉,沈清辭怎會知道?他哪里曉得,沈清辭前世在冷宮時,曾聽蕭景淵的親信酒后提及此事,如今不過是將前世記憶化作今生證據(jù)。
“還有王郎中,”沈清辭目光轉(zhuǎn)向王承業(yè),語氣平靜卻字字誅心,“你去年借修繕河道之名,克扣白銀三萬兩,將其中兩萬兩存入京城‘裕豐錢莊’,戶主寫的是你遠在江南的私生子之名。朕若派人去江南查證,想必能將人證物證一并帶回吧?”
王承業(yè)渾身發(fā)抖,再也支撐不住,癱倒在地,口中喃喃:“臣……臣認罪……求陛下饒命!”
百官見狀,皆嘩然。那些曾對新帝“寬容”心存僥幸的官員,此刻才明白,新帝并非軟弱,而是早已布下天羅地網(wǎng),只待收網(wǎng)之日。蕭玦站起身,龍袍下擺掃過龍椅扶手,發(fā)出輕微聲響,卻似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:“張顯宗私通敵國、王承業(yè)貪污舞弊,證據(jù)確鑿,無可辯駁!傳朕旨意:將二人打入天牢,擇日問斬!其家產(chǎn)盡數(shù)抄沒,充作軍餉!”
禁軍上前,將張顯宗、王承業(yè)拖出殿外,兩人的哀嚎聲漸行漸遠,殿內(nèi)氣氛卻未緩和。蕭玦目光掃過剩余官員,語氣稍緩卻仍帶著威嚴:“朕知道,朝中還有人曾與蕭景淵有過牽連,但只要你們真心悔過,將功補過,朕仍會給你們機會??扇粲腥藞?zhí)迷不悟,繼續(xù)與奸佞勾結(jié),張顯宗、王承業(yè)便是你們的下場!”
不少官員連忙跪地謝恩,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:“臣等定當(dāng)忠心耿耿,絕無二心!”
沈清辭看著眼前景象,心中卻未放松——她知道,蕭景淵的余黨并非只有張顯宗、王承業(yè),還有些隱藏更深的敵國間諜,尤其是沈清柔留下的暗線,至今仍未浮出水面。她悄悄對蕭玦低語:“陛下,張、王二人雖已伏法,但他們背后定還有同黨,不如趁此時機,徹查朝中官員履歷,尤其是天啟三十年以后入職的官員,或許能找出更多線索?!?/p>
蕭玦點頭,隨即對百官說道:“即日起,由吏部牽頭,御史臺協(xié)助,徹查所有官員履歷,凡天啟三十年以后通過科舉或舉薦入職者,需重新審核,若發(fā)現(xiàn)有偽造履歷、隱瞞身份者,一律革職查辦!”
吏部尚書連忙領(lǐng)旨:“臣遵旨!臣定當(dāng)嚴格審核,絕不放過任何奸佞!”
朝會結(jié)束后,沈清辭隨蕭玦前往軍機處。春雨過后的宮道上,青苔泛著濕意,兩旁的海棠花落下細碎花瓣,沾在沈清辭的朝服上,添了幾分柔和。蕭玦握住她的手,指尖傳來溫?zé)岬牧α浚骸敖袢斩嗵澯心悖舴悄阌浀媚切┘毠?jié),恐怕還難以讓張、王二人認罪。”
沈清辭搖搖頭,眼中帶著幾分凝重:“陛下,這只是開始。沈清柔雖已伏法,但她身為漠北臥底,在朝中定還有不少暗線。前世我被困冷宮時,曾聽聞她與一位‘姓柳的大人’往來密切,只是當(dāng)時未能查清具體身份。如今看來,這位‘柳大人’很可能仍在朝中任職,若不找出此人,始終是心腹大患?!?/p>
蕭玦停下腳步,眉頭微蹙:“姓柳的官員……朝中姓柳的不多,最有可能的便是禮部侍郎柳文彥。此人在前朝便與蕭景淵走得近,卻在宮變時率先歸順,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太過刻意,確實值得懷疑?!?/p>
“陛下英明?!鄙蚯遛o眼中閃過一絲贊許,“柳文彥曾負責(zé)接待外國使節(jié),與漠北使者接觸頻繁,且他的祖籍就在漠北邊境,種種跡象都表明,他很可能就是沈清柔的同黨。臣妾建議,派人暗中監(jiān)視柳文彥的動向,同時調(diào)查他與漠北的聯(lián)系,待掌握確鑿證據(jù)后,再將其拿下?!?/p>
蕭玦點頭:“就按你說的辦。朕命禁軍副統(tǒng)領(lǐng)李銳暗中監(jiān)視柳文彥,你則從暖玉中感知他的氣息——你曾與沈清柔接觸,暖玉或許能感知到她留下的暗線氣息。”
沈清辭應(yīng)道:“臣妾遵旨?!彼p輕撫摸暖玉,心中默默禱告——前世因自己的疏忽,讓沈清柔的陰謀得逞,連累家族覆滅,今生她定要憑借暖玉之力,找出所有奸佞,守護好這來之不易的太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