書接上回,更荒唐的是,由于上邽屯田資敵,曹魏大軍的補給情況較之客軍更為嚴峻,居然在主場鬧起糧荒,以至于諸葛亮判斷,采取持久戰(zhàn)也是非??尚兄撸@可真是雙方拿錯了劇本。
現(xiàn)下于司馬懿而言,開戰(zhàn)不是對手,“欲以不戰(zhàn)屈之”又耗不過,這可真是戰(zhàn)亦殆,不戰(zhàn)亦殆,進退失據(jù),嗚呼哀哉。
諸葛亮自然沒有義務照顧敵手的心情,遲則生變,“趁他病要他命”才是真章。于是,他遣使通知鎮(zhèn)守漢中的中都護李嚴,準備放出最后一張底牌——“上計斷其后道”,即出動漢中總預備隊突赴關中,徹底切斷隴右魏軍的補給線。
此時,魏軍云集隴右,由于司馬懿拒絕張合留兵為后鎮(zhèn)的建議,關中無比空虛,一旦李嚴率領所部二萬大軍取陳倉道或褒斜道殺出秦嶺,關隴通道將應手而絕。
對于已經面臨“糧盡”窘境、全靠關中運輸?shù)踝∫豢谙蓺獾乃抉R懿大軍而言,這無疑是滅頂之災。
至此,諸葛亮在第四次北伐的全部用兵邏輯展現(xiàn)無遺,即在“隴右無谷”的大背景下,圍繞補給問題大做文章。
漢軍先趁著“邊軍不能制”、司馬懿中軍遠道奔赴“不破不還”的時間差,先聲奪人,一舉破壞上邽屯田基地,嚴重削弱魏軍持續(xù)作戰(zhàn)能力,使其以不戰(zhàn)耗走漢軍的計劃在事實上已難以實現(xiàn)。
魏軍補給捉襟見肘,必然急于決勝,也便促成了鹵城會戰(zhàn)。末了,漢軍更想利用魏軍主力悉數(shù)被吸引在隴右的機會,試圖出奇兵于關中,徹底切斷魏軍補給。
此時若值,司馬懿有全軍覆沒之險,屆時退到隴右,恐怕整個關中都要頃刻崩盤。
昔日劉備成大事以人為本,今日諸葛亮用兵作戰(zhàn)以糧為本。
從某種意義上說,建興九年的漢軍較之三年前更接近勝利,他們非但有望斷取隴右,甚至有可能將十余萬魏軍一舉殲滅。
諸葛亮竭盡所能,克服眾寡不敵、攻守異體、敵將多智等困難,一次次試圖抓住勝利的尾巴。終于,只手補天,再造乾坤的機會就在眼前。
大漢中興,在此一役!
木門設伏
局勢嚴峻至此,遠在洛陽的魏明帝也坐不住了,不斷向隴右添兵派將已然解不了燃眉之急,御駕親征再度提上議事日程。
然而,丟了隴右還可以退守關中,倘若魏明帝頂著酷暑千里遠征折了進去,魏國恐怕是要嘩啦啦如大廈傾,于是只能作罷。
既然指望不了圣駕救命,司馬懿等人只能自救,奈何自救又無從救起,這可真是嗚呼蒼天,禍此何極!
正當魏軍進退失據(jù)之時,一系列的變數(shù)卻不期而至。
面對諸葛亮的殷殷期盼,都督漢中的李嚴卻按兵不動。如此良機,諸葛亮身在局中都可以洞若觀火,以軍事見長的李嚴居然旁觀若迷?這委實令人費解。
既然“斷其后道”的上計不用,退而求其次,保證后勤補給,
與魏軍持久也不失為中策。
然而,就在這拖延之間,戰(zhàn)機稍縱即逝。
老天爺來干涉了。六月下旬,大雨連綿。
山路泥濘,西漢水暴漲,漢軍的水路、陸路運輸都面臨窘境。
當然,惡劣氣候從來都是雙刃劍,漢軍補給困難,已告糧盡的魏軍也焦頭爛額。此時此刻,比拼的是雙方的耐力,誰能堅持最后五分鐘,誰就能笑到最后。
諸葛亮出兵以來,幾可謂算無遺策,弄敵于股掌之間,末了千算萬算,卻沒算到后院起火。面對運輸困難,總督后事的李嚴居然就坡下驢,來了個“不辦”,直接選擇放棄,并派遣參軍狐忠、督軍成藩到前線催促諸葛亮撤軍。
糧草為三軍之司命。任憑諸葛亮有千般不舍、萬般不愿,補給不繼,唯有撤兵一途。
六月末,一路凱歌高奏的漢軍偃旗息鼓,沿木門道向南撤退。
這真是天上掉下個餡餅砸在司馬懿的頭上。
他被砸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