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巖小說

第1031章 相信她吧（第1頁）

中樞城的晨霧里，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時，沈清辭正跪在雙骨樹下，指尖的銀輝順著樹干流淌。樹心處，一團(tuán)紫黑色的霧氣正緩慢蠕動，那是無面魔消散前，滲入樹體的最后一縷怨念，此刻正試圖污染蒼梧仙骨的本源。

“清辭姑娘，您已經(jīng)三天沒合眼了?！崩详惻踔煌霚?zé)岬撵`脈粥站在一旁，粗糲的手掌在陶碗邊緣摩挲，“醫(yī)官說這粥能安神，您多少吃點。”

沈清辭沒有回頭，銀輝的波動越來越急促。那縷怨念狡猾得像條泥鰍，每次被銀輝逼到樹心邊緣，就會突然散開，順著枝葉蔓延到新抽的嫩芽上，留下淡淡的黑斑。她能感覺到，這怨念里藏著某種熟悉的氣息——像極了當(dāng)年雨皇蝕水訣的陰寒，卻又多了幾分更難察覺的詭譎。

“它在模仿?！崩蠲C的玄鐵盾輕輕靠在樹干上，盾面映出嫩芽上的黑斑，“昨天像天凰的幽冥火，今早又帶了界外魔主的混沌氣，現(xiàn)在連雨皇的氣息都有了……這東西在學(xué)習(xí)所有已知的黑暗力量?！?/p>

雙骨樹突然劇烈震顫，樹頂?shù)男氯~瞬間枯萎，紫黑色的霧氣順著樹干攀爬，在樹皮上凝成一張模糊的人臉——那是沈清辭自己的模樣，嘴角掛著詭異的笑，眼神里卻流淌著與瑤光仙骨截然不同的戾氣。

“連你也會被污染啊……”人臉的嘴唇開合，聲音與沈清辭的聲線一模一樣，“你以為守護(hù)就是付出？看看楊辰體內(nèi)的天凰，看看那些被你救過卻最終墮落的人，你的銀輝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光……”

“住口！”李肅的長槍猛地刺向人臉，槍尖的靈脈水卻被霧氣彈開，“清辭姑娘的銀輝救過多少人，你這邪祟懂什么！”

人臉發(fā)出刺耳的笑，霧氣突然暴漲，將沈清辭籠罩其中。銀輝在霧氣中劇烈閃爍，她的臉色瞬間蒼白，嘴角溢出一絲透明的靈血——那是怨念侵入靈脈的征兆。老陳想沖上去，卻被李肅死死按住，玄鐵衛(wèi)統(tǒng)領(lǐng)的眼神里寫滿擔(dān)憂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：“相信她?！?/p>

霧氣中的沈清辭閉上雙眼。識海里，瑤光仙骨的生息之力與怨念的戾氣正展開拉鋸。她沒有選擇硬抗，反而放任怨念蔓延，指尖的銀輝化作無數(shù)根細(xì)密的光絲，像蛛網(wǎng)般纏上那些戾氣，順著它們的軌跡追溯源頭。

畫面在識海中閃現(xiàn)：歸墟海眼的青銅鼎碎片，玄冰原牧民的噩夢，甚至還有育嬰堂孩子們偶爾閃過的惡念……這縷怨念就像條無形的線，串聯(lián)起九州大地上所有細(xì)微的黑暗，而線的盡頭，竟指向中樞城地底深處——那里是當(dāng)年天樞殿的地牢，早已在戰(zhàn)亂中坍塌。

“原來藏在這兒?！鄙蚯遛o的銀輝突然收緊，光絲猛地拽動，紫黑色的霧氣發(fā)出凄厲的尖叫，被迫從雙骨樹中剝離，化作一道黑影沖向地牢的方向。她睜開眼，眼底的疲憊被銳利取代，“李肅，帶十人隨我去地牢，老陳，麻煩你守好雙骨樹?！?/p>

地牢的入口藏在斷墻后的雜草叢里，一塊刻著“天樞獄”的殘碑歪斜地插在地上。沈清辭的銀輝探入漆黑的入口，石壁上的符文突然亮起紅光，那是上古修士設(shè)下的困靈陣，此刻卻被怨念侵蝕，符文的筆畫扭曲成猙獰的鬼爪形狀。

“小心腳下?！鄙蚯遛o的銀輝在前方開路，照亮滿地的骸骨——那是戰(zhàn)亂中來不及轉(zhuǎn)移的囚徒，骸骨的指骨上還套著生銹的鐐銬，鐐銬上的靈脈紋已被黑氣蝕成焦黑。

走在最前面的玄鐵衛(wèi)突然發(fā)出一聲悶哼，身體僵硬地定在原地。他的眼睛里爬滿血絲，手中的長劍不受控制地指向沈清辭，喉嚨里發(fā)出野獸般的低吼——怨念已鉆入他的識海，放大了他對戰(zhàn)亂中失去妻兒的仇恨。

“別傷他！”沈清辭的銀輝及時纏住長劍，另一只手按住那名士兵的眉心，銀輝化作溫柔的暖流，涌入他的識海。在那里，她看到了士兵的記憶：燃燒的村莊，妻子最后的笑容，襁褓中嬰兒的啼哭……這些畫面被怨念扭曲成黑色的漩渦，不斷撕扯著他的神智。

“他們在天上看著你呢?！鄙蚯遛o的聲音輕得像嘆息，銀輝在他識?？棾銎迌旱奶撚埃撚皼]有說話，只是笑著對他揮手，“他們希望你好好活著，守護(hù)更多像他們一樣的人，而不是被仇恨困住?！?/p>

士兵的身體劇烈顫抖，長劍“哐當(dāng)”落地。他捂著胸口跪倒在地，淚水混合著黑血從眼角滑落，那些被扭曲的記憶在銀輝中漸漸恢復(fù)原本的色彩，怨念的黑氣尖叫著從他體內(nèi)逃出，鉆入石壁的縫隙。

“多謝姑娘……”士兵的聲音沙啞，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
李肅看著這一幕，握緊長槍的手微微松開。他一直擔(dān)心沈清辭的銀輝太過柔和，對付怨念會力不從心，此刻才明白，這份柔和里藏著怎樣堅韌的力量——就像春風(fēng)化雨，看似無力，卻能穿透最堅硬的凍土。

地牢深處的空地中央，立著一塊殘破的石碑，上面刻著“自省”二字。紫黑色的怨念在石碑周圍盤旋，形成一個不斷收縮的漩渦，漩渦中，無數(shù)張痛苦的人臉在沉浮，正是那些被怨念污染過的生靈。

“你終于來了?！变鰷u中傳出無數(shù)重疊的聲音，這次不再模仿任何人，而是帶著一種蒼老的疲憊，“瑤光仙骨的傳人，你可知這石碑是誰立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