觀音瀆的春陽總像裹了層奶霜,把畫室的百葉窗浸成半透明的蜂蜜色時,我正蹲在置物柜前拆快遞——紙箱里蜷著支草莓果醬色的畫筆,筆桿裹著絨絨的粉,連筆帽都沾著點糖霜似的啞光質(zhì)感,是前幾天在畫材展上一眼相中的限定款。
“拆個筆都能蹲成蘑菇?”
身后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,我剛抬頭,就撞進陸則衍垂下來的視線里。他手里端著杯熱牛奶,杯沿還沾著圈淡粉色的奶泡——是早上我剩的草莓奶昔,他總愛把這些“邊角料”攢起來做新的飲品。
“你看這支筆!”我舉著畫筆湊過去,指尖剛碰到筆尖,忽然“咦”了聲,“筆尖怎么缺了個小角?”
筆鋒最細的那根毛彎成了軟塌塌的弧度,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碾過。陸則衍的耳尖忽然紅了點,他放下牛奶杯,指尖虛虛覆在我手背上:“昨天你畫第251章的春日軟糖時,筆帽沾了太多糖霜粘住了,我?guī)湍闱说臅r候……沒拿穩(wěn)。”
我盯著他指尖的薄繭——那是他幫我修畫架、削鉛筆磨出來的,忽然忍不住笑出聲:“那你賠我。”
他眨了眨眼,忽然彎腰從口袋里摸出個小罐子:磨砂玻璃罐里裝著半罐草莓果醬,果粒裹著琥珀色的糖汁,連罐子上的標簽都是手寫的“限定畫材伴侶”?!百r你十罐手工果醬,”他把罐子塞進我手里,指尖蹭過我手腕內(nèi)側(cè),“上周你說想畫帶果粒的草莓醬,我找了觀音瀆巷口那家老作坊訂的,今天剛送到。”
畫紙鋪展在畫架上時,陽光剛好漏過百葉窗,在紙面上織出細細的金線。我蘸了點果醬涂在筆尖缺角的地方——糖汁順著筆毛暈開,居然剛好補全了那道小缺口。陸則衍搬了張矮凳坐在我旁邊,指尖轉(zhuǎn)著支鉛筆,忽然伸手在我畫的草莓醬旁邊添了道淺粉色的線:“這樣,是你的袖口蹭到畫紙的痕跡?!?/p>
我偏頭看他,他的側(cè)臉浸在春陽里,睫毛投下的陰影像片軟乎乎的云?!瓣懤蠋?,”我用畫筆輕輕戳了戳他的手背,“你是不是偷偷學我的畫風了?”
他沒說話,忽然用那支缺角的畫筆沾了點淡粉色顏料,在我手腕內(nèi)側(cè)輕輕劃了道彎月形的痕跡。顏料帶著微涼的觸感,我剛想躲,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腕:“這樣,下一筆就能沾到你的甜味了?!?/p>
畫室的時鐘滴答響著,我畫到一半時,忽然聽見他在旁邊輕聲說:“昨天你寫‘作者有話說’的時候,我看見有讀者說想看你畫自己的日常。”
我筆尖頓了頓,低頭看見畫紙上的草莓果醬旁,多了個蹲在紙箱前拆筆的小人,小人頭頂還飄著個牛奶杯的簡筆畫?!澳沁@章就寫‘草莓果醬筆和偷畫日常的陸老師’好不好?”我轉(zhuǎn)著畫筆問他。
他忽然伸手把我耳后的碎發(fā)別到耳后,指尖帶著草莓果醬的甜香:“好,不過得加個細節(jié)——”
他拿過我手里的畫筆,在小人的手腕內(nèi)側(cè)添了道淺粉色的彎月:“這里是心動的留白?!?/p>
窗外的春陽忽然更暖了點,風卷著櫻花的香涌進畫室,我低頭看著畫紙上的甜粉色痕跡,忽然覺得連筆尖的缺角,都成了這春日里最軟的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