奉天殿內(nèi),死寂無聲。
數(shù)百名緋袍官員,如同被集體抽走了魂魄的泥塑,僵立在金磚之上。
殿外秋日的陽光明媚,卻照不進(jìn)這片凝固的絕望。
為首的內(nèi)閣大學(xué)士陳循,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,手中捏著那份來自宣府的、字字泣血的軍報,薄薄的幾頁紙,重若千鈞。
他的嘴唇翕動了數(shù)次,卻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最終,他只是將那份軍報,無力地放在了御案之上。
不需要再宣讀了。
每一個人的表情,已經(jīng)說明了一切。
一個死字,烙在每個人的心頭。
死一樣的寂靜持續(xù)了不知多久,終于被一聲凄厲的、不似人聲的哭嚎撕裂。
“我的兒啊!”
一名須發(fā)花白的兵部老臣,雙膝一軟,直挺挺地癱倒在地,朝著北方捶胸頓足。
他的獨(dú)子,正在那支覆滅的大軍之中。
這一聲哭嚎,像是一道點(diǎn)燃火藥桶的引信。
“哇——”
壓抑到極致的悲慟瞬間決堤,整個奉天殿,剎那間從死寂的靈堂,變成了哀鴻遍野的墳場。
哭聲,喊聲,咒罵聲,響成一片。
“王振!你這閹豎!國賊!我兒的命??!”
“二十萬大軍!二十萬啊!就這么沒了?”
“蒼天無眼!蒼天無眼??!”
數(shù)十名隨駕出征大臣的家屬,當(dāng)場昏厥過去,被身旁的人七手八腳地掐著人中。
斯文掃地,體面無存。
曾經(jīng)高高在上的帝國中樞,此刻,就是一群失去了主心骨的孤兒。
就在這一片混亂的哭嚎聲中,一個尖利的聲音,突兀地拔地而起。
“哭!哭有什么用!”
翰林院侍講學(xué)士徐有貞,從人群中擠了出來。
他臉色漲紅,眼中卻閃爍著一種異樣的亢奮光芒。
“諸位大人!事已至此,悲慟無益!”
他高舉雙臂,聲嘶力竭地喊道:“瓦剌大軍隨時可能兵臨城下!京師兵力空虛,人心渙散,如何能守!”
他的話,讓哭聲都為之一滯。
所有人都茫然地看著他,仿佛在溺水之時,看到了一根稻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