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彬依舊跪在地上,頭顱深埋,不敢發(fā)出一點聲音。
他能感覺到,一股冰冷到極點的氣息,正從御座之上彌漫開來。
朱祁鈺捏著那張羊皮紙。
紙張的邊緣,仿佛帶著刀鋒,割得他指尖生疼。
他贏了北京保衛(wèi)戰(zhàn)。
他登上了九五之尊。
他剛剛還在輿圖之上,指點江山,規(guī)劃著一個前所未有的盛世。
可也先,那個被他擊敗的喪家之犬,只用了四個字,就將他所有的豪情壯志,澆上了一盆冰水。
不,那不是冰水。
那是一把刀。
一把比瓦剌人的彎刀更鋒利,更致命的刀。
一把看不見血,卻能將他這個景泰皇帝,將整個新生的大明政權(quán),凌遲處死的刀。
接?
把朱祁鎮(zhèn)接回來?
那他這個皇帝算什么?一個竊取了兄長皇位的卑劣小人?
一個臨時的替代品?
到時,是“兩龍治世”,還是天下人逼著他退位還政?
他的皇位,他用一場場豪賭換來的皇位,將瞬間變得搖搖欲墜。
不接?
那更是自尋死路。
拋棄蒙塵北狩的兄長,不忠不孝,不仁不義。
天下悠悠眾口,會將他活活淹死。
他剛剛通過“天命在握”光環(huán)建立起來的神圣光環(huán),會立刻碎成一地齏粉。
好一個也先。
好一招釜底抽薪。
戰(zhàn)爭上拿不回來的東西,他想在談判桌上,加倍拿回去。
“陛下……”
袁彬終于忍不住,顫抖著開口。
“瓦剌使團,還在關(guān)外等著……兵部與鴻臚寺,不知該如何……處置。”
朱祁鈺緩緩抬起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