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不可能!這絕對不可能!
“啊——!”
也先發(fā)出一聲野獸般的、充滿了無盡痛苦與暴怒的咆哮。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,幾步?jīng)_下高臺,一把揪住那名幸存親衛(wèi)的衣領,將他像拎小雞一樣提了起來,雙目赤紅如血,狀若瘋魔。
“說!到底發(fā)生了什么!給本汗說清楚!!”
那名親衛(wèi)早已被嚇破了膽,他渾身抖如篩糠,牙齒上下打著顫,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、充滿了恐懼的語調(diào)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描述著那場如同噩夢般的戰(zhàn)斗。
“火……火銃……他們的火銃不一樣……”
“隔著一百多步……不,更遠!就能打穿我們的皮甲……那鉛彈,像雨點一樣,根本停不下來!一排打完,另一排接著打……兄弟們像麥子一樣,一片一片地倒下去……根本沖不到跟前啊……”
“還有……還有他們的炮……那叫什么虎蹲炮……我們想從兩邊繞過去,可那炮一響,噴出來的全是鐵砂和碎石,像一面墻!一面滾燙的鐵墻!掃過去,人馬都碎了……都碎了??!”
每一個字,都像一柄千斤重的鐵錘,狠狠地砸在也先的心臟上。他臉上的暴怒,漸漸被一種越來越深的驚駭所取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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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松開手,那名親衛(wèi)癱軟在地。也先的目光,又落在了另一名剛剛從馬上摔下來的千夫長身上,那人的一條胳膊已經(jīng)不翼而飛,傷口只是草草包扎,整個人都處在失血的恍惚中。
“你!你說!”也先的聲音已經(jīng)變得沙啞。
那千夫長抬起頭,眼神渙散,但當他回憶起戰(zhàn)場上的最后一幕時,那渙散的瞳孔中,卻瞬間被一種極致的恐懼所填滿。
“鐵人……是鐵人……”他喃喃自語,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幻象。
“一群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鐵罐頭……連人帶馬,都裹著鐵!黑色的鐵!我們的刀砍上去,只冒火星子……可他們的長槍,一捅就是一個窟窿……他們不喊,也不叫,就那么沖過來……像山一樣……碾過來……”
“碾……碾碎了……所有東西,都被碾碎了……”
“伯顏帖木兒大人……就是被他們……被他們圍住,然后……然后那個明將的首領沖上來……一刀……就一刀……”
“夠了!”
也先再次發(fā)出一聲咆哮,打斷了他的話。
大帳之內(nèi),死一般的寂靜。所有瓦剌貴族都面如土色,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中,充滿了和也先一樣的震驚與恐懼。
他們終于意識到,他們面對的,不再是土木堡那支指揮混亂、一沖即潰的綿羊。
這是一支他們從未見過、聞所未聞,從武器到戰(zhàn)術再到意志,都武裝到了牙齒的鋼鐵怪物!
也先緩緩地走回自己的座位,他高大的身軀,第一次顯得有些佝僂。他頹然坐下,那張寫滿了霸氣的臉上,所有的輕視與傲慢,都在這殘酷的現(xiàn)實面前,被擊得粉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