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營大營,校場之上,風(fēng)卷殘云。
三萬道身影,如三萬尊鐵鑄的雕像,在獵獵作響的“明”字大旗之下,凝成一片死寂的鋼鐵森林。
羅通身披玄色重甲,腰挎天子親賜的寶刀,站在高高的點將臺上。
他的目光如鷹隼般,緩緩掃過臺下那一張張年輕而又狂熱的臉。
這支軍隊,與土木堡之變前那支臃腫、腐朽、不堪一擊的京營,已是天壤之別。
他們身上的鎧甲,是西山皇家工坊用新法鍛造的精鋼甲,通體黝黑,卻在陽光下反射著幽冷而內(nèi)斂的寒光。
他們手中的火銃,是經(jīng)過范祥大師親自改良的“景泰二年式”,射程更遠(yuǎn),擊發(fā)更快,威力更大。
銃口之下,還加裝了簡易的刺刀,讓火槍兵在近戰(zhàn)中,同樣擁有致命的殺傷力。
每一個士兵的眼神里,都燃燒著一種近乎于宗教狂熱的光。
他們是天子親軍,是陛下用無數(shù)金銀和心血澆灌出的帝國利刃。
能被選中,參與這場由皇帝陛下親自部署、代號“驚蟄”的絕密行動,是他們此生最大的榮耀。
“出發(fā)!”
羅通沒有發(fā)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戰(zhàn)前動員。他只是從牙縫里,擠出了這兩個冰冷如鐵的字。
一聲令下,三萬人的鋼鐵洪流,沒有發(fā)出一聲吶喊,只是邁著整齊劃一、令人心悸的步伐,開始緩緩移動。
他們以“換防”和“拉練”為名,化整為零,分成數(shù)十支隊伍。
白天,他們潛伏在官道沿途的密林與山谷之中,如同一塊塊沉默的石頭,與大地融為一體。
夜晚,他們則化作一條條黑色的、奔騰不息的河流,沿著新修的、足以并行八馬的馳道,以一種恐怖的速度,秘密向著江南方向急行軍。
夜不收的探馬在前方百里之外清掃著一切可能的眼線,所過之處,萬籟俱寂。
這支從京師悄然消失的龐大軍隊,仿佛被一張無形的大手,從大明的版圖上,硬生生抹去。
……
與此同時,一封蓋著“十萬火急”密印的圣旨,經(jīng)由錦衣衛(wèi)的絕密渠道,被送到了江南巡撫楊繼宗的手中。
楊繼宗屏退左右,在密室的燭火之下,展開了那張薄薄的信箋。
信上沒有多余的廢話,只有陛下那熟悉而又霸道無比的字跡。
“誘敵,殲之?!?/p>
楊繼宗將信紙湊到燭火前,看著它化為一縷青煙,那張蒼白清瘦的臉上,浮現(xiàn)出一抹冰冷的、如同獵人般的笑意。
次日,楊繼宗的行事風(fēng)格,變得愈發(fā)“酷烈”與“囂張”。
他以“推諉塞責(zé),延誤清丈”為由,當(dāng)眾將兩名地方衛(wèi)所的千戶,各打了三十軍棍,打得皮開肉綻,哀嚎不止。
這一下,捅了馬蜂窩。
浙江都指揮使司的數(shù)名將領(lǐng),聯(lián)袂沖進(jìn)巡撫行轅,指著楊繼宗的鼻子,破口大罵他一個文官,憑什么插手軍務(wù),憑什么折辱朝廷武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