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書房的門,被無聲地合上。
袁彬帶來的那股發(fā)自邊關的、帶著風沙味的寒氣,似乎也被一同關在了殿外。
但朱祁鈺知道,真正的寒意,才剛剛開始。
他沒有回到那張象征著至高權力的龍椅上。
他獨自一人,緩步走到墻邊,站在那副巨大的《大明輿圖》前。
他的目光,從自己剛剛用朱砂筆畫下的那道,從天津衛(wèi)一直延伸到廣州府的漫長海岸線上,緩緩移開。
那條線,曾寄托著他關于艦隊、關于海洋、關于一個日不落帝國的萬丈雄心。
可現(xiàn)在,他的目光,卻不得不重新回到地圖的北方。
回到那片他剛剛用一場輝煌勝利所“征服”的草原。
窗外,京師劫后余生的第一場冬雪,正簌簌而下。
細碎的雪花,無聲地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,落在枯敗的枝頭。
整個紫禁城,乃至整個世界,都仿佛在這場初雪中陷入了沉寂。
殿內的燭火,在偶爾灌入的微風中輕輕搖曳,將朱祁鈺孤單的身影,長長地投射在那副遼闊的疆域圖上。
也先。
朱祁鈺的嘴里,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名字。
他輸了。
輸?shù)媚前銖氐祝前憷仟N。
自己用一場近乎神跡的炮轟,將他的膽氣連同他的帥帳一同轟得粉碎。
可他偏偏就用這樣一種方式,從一片廢墟之中,遞出了另一把刀。
一把比他那數(shù)十萬瓦剌鐵騎更鋒利,更致命的刀。
這不是陰謀。
朱祁鈺比任何人都清楚,這是陽謀。
是裹挾著“人心”與“大義”,堂堂正正碾壓過來的陽謀。
接回朱祁鎮(zhèn)?
他這個景泰皇帝算什么?
一個趁著兄長蒙難、竊取了皇位的卑劣小人?一個臨時的、隨時可以被替換的代用品?
屆時,都不用也先動手,朝堂上那些心懷故主的舊臣,天下那些讀了一輩子圣賢書的腐儒,就能用唾沫把自己活活淹死。
不接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