凄厲的號角聲從北方傳來,像一把鈍刀,刮過北京城墻上每一塊冰冷的磚石。
城下,德勝門洞開的門洞,成了一個絕望的泄洪口。
無數(shù)百姓拖家?guī)Э?,推著獨輪車,背著簡陋的行囊,哭喊著涌入城中?/p>
更遠(yuǎn)處,地平線的盡頭,一道道黑煙沖天而起。
那是瓦剌的游騎,如同草原上嗜血的狼群,在京師左近的村莊里肆意劫掠、焚燒。
他們的呼哨聲,混雜著百姓的慘叫,隱隱傳來,讓城墻上的空氣都變得粘稠。
“關(guān)門!快關(guān)門!”
守城的軍官聲嘶力竭地吼著,聲音里帶著哭腔。
吊橋在刺耳的機括聲中緩緩升起,沉重的鐵閘門轟然落下,將兩個世界徹底隔絕。
門外是哭喊與哀求,門內(nèi)是死寂的恐懼。
朱祁鈺和于謙并肩站在德勝門的城樓上,北風(fēng)卷起他素色的袍角,獵獵作響。
他沒有看城下的人間慘劇,目光直視著北方。
那里,黑壓壓的一片,正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。
那不是烏云,是旌旗如林,是刀槍如麥浪,是一片足以吞噬天地的鋼鐵海洋。
于謙的臉色,比城墻的石頭還要沉。
“殿下,瓦剌主力到了。”
他的聲音沙啞,帶著一夜未眠的疲憊。
“京營清洗過后,能戰(zhàn)之兵,不足三萬?!?/p>
“其中半數(shù),是剛拿起兵器的新兵,從未見過血。”
他沒有說下去,但意思已經(jīng)再明白不過。
三萬新兵,對陣也先挾土木堡大勝之威而來的數(shù)十萬精銳。
這是一場看不到任何勝算的仗。
城樓上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。
幾名將校臉色慘白,手扶著墻垛,身體都在微微發(fā)抖。
一名年輕的百戶,看著城外那無邊無際的敵軍,嘴唇哆嗦著,喃喃自語。
“完了……這怎么守……”
“守不住的……根本守不住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