食盒打開,他拿出兩只白玉酒杯,一壺溫?zé)岬挠?,還有幾碟精致的小菜。
醬蹄筋,糟鵝掌,水晶肴肉。
都是朱祁鎮(zhèn)當(dāng)年最愛吃的。
朱祁鈺自顧自地坐下,提起酒壺,為兩只酒杯都斟滿了琥珀色的酒液。
酒香在沉悶的空氣里,漾起一絲活人的氣息。
他沒有炫耀,也沒有審判。
朱祁鎮(zhèn)就那么坐在地上,看著他做完這一切,沒有動,也沒有說話。
殿內(nèi)安靜得可怕,只有酒水注入杯中的“咕嘟”聲。
“你登基之后,日子不好過吧?!?/p>
朱祁鎮(zhèn)突然開口,語氣竟是出奇的平靜,像是在問一個許久未見的老友。
朱祁鈺倒酒的手頓了一下。
他抬起頭,看向地上的兄長,臉上露出一抹苦笑。
“國庫空得能跑馬,瓦剌的鐵騎就在墻外頭磨刀。”
“滿朝文武,一半想著怎么保住自己的錢袋子,一半想著怎么把我從龍椅上拽下來。”
“確實,沒睡過一個安穩(wěn)覺?!?/p>
朱祁鎮(zhèn)的嘴角,竟然也扯動了一下,像是在笑,卻比哭還難看。
“朕……我在瓦剌的日子,也不好過。”
他下意識地想用“朕”,又硬生生改了口。
“也先那個狗東西,天天拿我當(dāng)猴耍。我日日夜夜都在想,能回來就好?!?/p>
他低下頭,看著自己那雙干枯的手。
“可回來之后……卻又想著那些本不該再想的東西?!?/p>
沒有了皇權(quán)的隔閡,沒有了生死的對立。
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他們仿佛又變回了當(dāng)年在乾清宮里,一起讀書習(xí)字的兩個少年。
朱祁鈺將其中一杯酒,推到桌子邊緣。
“臣弟那時就在想,皇兄是天子,是真龍,豈會被一群蠻夷困住?!?/p>
“只要守住北京,守住大明的國門,皇兄總有回來的一天。”
朱祁鎮(zhèn)的身子顫抖了一下。
他緩緩地,用手撐著地,站了起來。
他走到桌邊,看著那杯酒,沒有去碰。
“守住?”他自嘲地笑了,“你守得太好了?!?/p>
“好到讓于謙那種茅坑里的石頭,都把你當(dāng)成了救世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