瓦剌騎兵的馬蹄聲,密集得如同盛夏最狂暴的雷鳴,一聲接著一聲,一聲蓋過一聲,最終匯成了一股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大轟鳴。大地在他們無情的沖鋒下劇烈震顫,仿佛一頭被驚醒的遠古巨獸,在痛苦地呻吟。
八千名瓦剌精銳,保持著近乎完美的沖鋒陣型。他們俯低身子,緊貼在馬背上,手中那雪亮的彎刀在陽光下連成一片晃眼的光海。卷起的漫天塵土,如同一道黃色的巨浪,跟隨著這片黑色的潮水,氣勢駭人地向前推進。
伯顏帖木兒沖在整個陣型的最前方,狂風吹得他臉上的刀疤愈發(fā)猙獰,他那雙嗜血的眸子里,閃爍著極度興奮的光芒。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明軍方陣在自己鐵騎的撞擊下轟然崩潰,那些南人步卒哭喊著丟掉兵器,四散奔逃,然后被自己的勇士們像砍瓜切菜一樣肆意屠戮的景象。
土木堡的輝煌,將在今天,由他親手重現(xiàn)!
然而,與對面那狂暴的聲勢形成鮮明對比的,是明軍方陣內那死一般的寂靜。
沒有吶喊,沒有騷動。一萬人的巨大方陣,安靜得可怕,只有各級軍官們那冰冷、短促、不帶一絲感情的口令聲,在陣列中清晰地回響。
“全體都有!上銃!”
“檢查火藥!檢查引線!”
“目標正前方!自由射擊準備!”
每一個士兵,都像一尊被釘死在原地的雕塑。他們緊張地吞咽著口水,手心里滿是汗水,但卻沒有一個人后退半步。他們的眼神,死死地盯著前方那片越來越近、越來越清晰的黑色浪潮,握著火銃的手,因為用力而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方陣一角,負責測距的士兵,正單膝跪地,用一根標有刻度的測距桿,冷靜地計算著敵我之間的距離。他的聲音不大,卻清晰地傳入了高臺之上羅通的耳中,如同死神的倒計時。
“三百步!”
瓦剌騎兵的速度更快了,馬蹄聲已經震得人胸口發(fā)悶。
“兩百步!”
甚至已經能看清沖在最前面的瓦剌騎兵臉上那猙獰的笑容。
“一百五十步!”
就是現(xiàn)在!
羅通猛地抽出腰間那柄陪伴他多年的佩刀,刀鋒向前狠狠一揮,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發(fā)出了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嘶吼:
“開火——!”
命令下達的瞬間,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電流掃過整個方陣。神機營方陣最前方的三排士兵,幾乎在同一剎那,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手中新式火銃的扳機。
“砰!砰砰砰砰——!”
不是雜亂的爆豆聲,而是數(shù)千支火銃在經過無數(shù)次嚴苛訓練后,匯聚成的一聲整齊劃一、仿佛能撕裂天穹的怒吼!
數(shù)千枚灼熱的鉛彈,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寬達數(shù)百步、密不透風的金屬風暴,帶著死亡的尖嘯,狠狠地迎面撞上了正處于最高速沖鋒狀態(tài)的瓦剌騎兵!
那場面,慘烈得無法用任何言語形容。
沖在最前面的數(shù)百名瓦剌騎兵,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、卻又堅硬無比的鋼鐵墻壁。他們身上的皮甲、甚至鎖子甲,在這恐怖的動能面前,脆弱得如同薄紙。
噗!噗!噗!
沉悶的子彈入肉聲連成一片。戰(zhàn)馬的悲鳴,士兵中彈后那短促而絕望的慘叫,瞬間響徹云霄。一個個鮮活的生命,連人帶馬,被那狂暴的彈雨撕成碎片,巨大的慣性帶著他們翻滾著飛出數(shù)米之遠,在地上犁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溝壑。
僅僅是一輪齊射,那片勢不可擋的黑色浪潮,最前端便被硬生生地啃掉了一大塊!
伯顏帖木兒胯下的戰(zhàn)馬被驚得人立而起,他險些被掀翻在地。他驚駭?shù)乜粗矍斑@地獄般的一幕,大腦一片空白。他身邊的幾名親衛(wèi),瞬間就被打成了篩子,鮮血濺了他滿頭滿臉。
這……這不可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