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朝之后,乾清宮的書房內(nèi),朱祁鈺遣散了所有內(nèi)侍。
那張在朝堂上因暴怒而顯得猙獰的面孔,此刻已恢復了冰雪般的冷靜。
龍袍被隨意地搭在一旁,他僅著一身素色常服,站在一幅巨大的海防圖前。
憤怒是演給百官看的戲。是催動戰(zhàn)爭機器運轉(zhuǎn)所必需的燃料。
但憤怒本身,解決不了任何問題。沖動的決策,只會一頭撞進龍戰(zhàn)精心布置的陷阱里。
他知道,龍戰(zhàn)在等他犯錯。
面前的海防圖上,一個個被血色朱砂標記出來的遇襲地點,如同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疤,烙印在大明漫長的海岸線上。
從登州到松江,再到寧波,那條血線蜿蜒而下,充滿了挑釁與嘲弄。
“陛下。”
于謙的聲音在門外響起,打破了書房內(nèi)的沉寂。
他獲準入內(nèi),一眼便看到了那幅令人心悸的地圖。
這位兵部尚書的眉頭緊鎖,憂心忡忡。
“沿海各衛(wèi)所已經(jīng)加強戒備,并派出了巡邏船隊。”于謙躬身奏事,聲音沉重,“但海盜行蹤飄忽,大海茫茫,如此被動防御,終究不是長久之計。”
“于愛卿說的沒錯?!敝炱钼暤哪抗鉀]有離開地圖,仿佛在審視一個棋盤。
他的聲音平穩(wěn),聽不出一絲怒火。
“龍戰(zhàn)此舉,一為復仇,泄其弟慘死之恨。二為恫嚇,要讓沿海百姓聞其名而喪膽,斷絕朕開海的民意根基?!?/p>
朱祁鈺頓了頓,修長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,最后,重重地落在一個點上。
“三嘛……”
他的指尖,死死地按住了“大沽口”的位置。
“他是想讓朕自亂陣腳,疲于奔命,好讓他有機會,攻擊朕最心疼的地方。”
于謙心中一凜,順著皇帝的手指看去,瞬間明白了那未盡之言。
“陛下是說……海軍基地?”
“不錯?!敝炱钼暤难壑虚W過一絲徹骨的寒光,“他屠戮沿海,是為‘揚聲’。而他真正的目標,必然是‘擊西’。他想把朕的新艦隊,扼殺在搖籃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