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到朱祁鈺正盤膝坐在蒲團上,雙目微閉,面前的香爐青煙裊裊,整個人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玉像。
“王爺?!彼p聲喚道,將燕窩放在桌上。
朱祁鈺緩緩睜開眼,眼神里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空洞與疲憊。
“是你啊?!?/p>
“您……還在為朝堂上的事煩心嗎?”杭氏的眼中滿是擔憂。
朱祁鈺搖了搖頭,發(fā)出一聲長嘆。
“塵世如苦海,爭渡何苦來。本王已經(jīng)想通了,功名利祿不過是過眼云煙?!?/p>
他說著,拿起桌上的一本《道德經(jīng)》,語氣蕭索。
“以后,本王只想做個清靜無為的閑人,為皇兄,為大明祈福罷了?!?/p>
杭氏看著丈夫這副模樣,心疼得無以復加,卻又不知如何勸慰。
她只能默默垂淚。
“您身子要緊,切莫太過傷神。”
“本王無礙?!敝炱钼晹[了擺手,“你先下去吧,讓本王一個人靜一靜?!?/p>
杭氏離開后,朱祁鈺臉上的空洞與蕭索瞬間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平靜。
他走到書案前,鋪開一張素白的奏疏紙,親自研墨。
筆尖飽蘸墨汁,他提筆寫下的,是一封辭藻平實,卻充滿了蕭索與退隱之意的奏疏。
“臣弟朱祁鈺,叩問皇兄圣安?!?/p>
“日前于殿前失儀,驚擾圣駕,臣弟回府之后,日夜惶恐,方知己身之愚鈍?;市中貞汛笾?,欲為大明開疆拓土,臣弟才疏學淺,不但無以輔佐,反而進獻危言,實乃不智。”
“禁足以來,臣弟靜心思過,自覺塵緣已盡,于國于家皆為無用之人。唯愿尋一清凈之所,誦經(jīng)禮佛,為皇兄之圣駕,為我大明之國運,默默祈福?!?/p>
“伏聞京郊西山有先帝所建玉虛觀,久已荒廢。臣弟懇請皇兄天恩,允臣前往清修。從此不問朝政,不交外臣,只做一個為國祝禱的閑散宗親,此生足矣。”
寫完,他將奏疏從頭到尾讀了一遍。
奏疏里沒有卑躬屈膝的乞求,沒有自輕自賤的咒罵,只有一種被現(xiàn)實徹底擊垮后的心灰意冷,和一個皇子在認清自己“無能”后,選擇體面退場的蕭索。
站在一旁的老太監(jiān)看著那奏疏上的內(nèi)容,眼中涌上無盡的酸楚與心疼。
“王爺……您這又是何苦。”
“顏面?”朱祁鈺將奏疏折好,語氣平淡,“當皇兄的眼中再無半分兄弟之情時,顏面,便已是身外之物了?!?/p>
他將火漆融化,用自己的親王大印,重重蓋了上去。
“現(xiàn)在,我要用這無用之身,換一片清凈之地?!?/p>
“送出去,八百里加急,送到皇兄的御駕前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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軍營之中,旌旗招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