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風(fēng)如刀,刮在也先干裂的嘴唇上,帶起一片細(xì)碎的死皮。
他伏在馬背上,肺部像一個破損的風(fēng)箱,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刺痛。
胯下的戰(zhàn)馬也早已到了極限,口鼻中噴出的白氣粗重而渾濁,四條腿機(jī)械地交替著,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向前狂奔。
身后,那片名為捕魚兒海的地獄,依舊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。
那撕裂天空的紅色信號彈,如同死神睜開的巨眼。
那從天而降、永無休止的鋼鐵暴雨,將他最精銳的勇士連人帶馬炸成漫天血霧。
那山呼海嘯般的“降者不殺”,徹底碾碎了瓦剌人心中最后一點(diǎn)可憐的驕傲。
敗了。
敗得如此徹底,如此干脆,如此……荒謬。
五萬大軍,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里,灰飛煙滅。
那不是戰(zhàn)爭,那是一場冷酷到極致的、由那個病秧子皇帝親手導(dǎo)演的盛大處刑。
恐懼,如同附骨之疽,死死地啃噬著他的內(nèi)心。
“大汗!快!再快一點(diǎn)!翻過前面那道山梁,就快到我們的地界了!”一名親衛(wèi)嘶啞地吼叫著,聲音里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。
也先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,望向前方那片連綿起伏的丘陵。是的,只要逃回去,逃回和林,憑借和林堅(jiān)固的城防,他還有機(jī)會!他還有機(jī)會重整旗鼓,召集那些忠于他的部落,卷土重來!
草原上的雄鷹,可以被擊落,但絕不會被折斷翅膀!
只要逃得夠快,只要能甩開身后那支窮追不舍的明軍主力……
希望的火苗,在他幾乎已經(jīng)化為死灰的心中,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。他用馬鞭狠狠抽打著坐騎,率領(lǐng)著僅剩的數(shù)百殘部,向著那道象征著“安全”的山梁,發(fā)起了最后的沖刺。
馬蹄翻飛,煙塵滾滾。他們終于沖上了山梁的頂端。
然而,迎接他們的,不是想象中可以稍作喘息的安全地帶。
而是一片死寂。
山梁之下,一片枯黃的灌木叢中,寂靜無聲,連風(fēng)都仿佛停滯了。
這種反常的寂靜,讓也先那根被恐懼繃緊的神經(jīng),猛地一跳!
“有埋伏!”他幾乎是憑著野獸般的直覺,嘶吼出聲。
但,太晚了。
“殺——!”
一聲飽含著刻骨仇恨的吶喊,如同平地驚雷,從那片灌木叢中轟然炸響!
數(shù)百名衣衫襤褸、狀若瘋魔的瓦剌士兵,從灌木叢的四面八方猛地竄了出來!
他們的武器五花八門,有彎刀,有弓箭,甚至還有幾支明顯是明軍制式、卻被他們用得歪歪扭扭的火銃!
他們的陣型雜亂無章,他們的裝備破爛不堪,但他們每個人的臉上,都寫著同一種表情——不惜一切代價、與敵偕亡的瘋狂!
而在他們身后,一面殘破不堪,卻依舊能辨認(rèn)出圖案的旗幟,被一名騎士高高舉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