喬琳發(fā)出的那條關于“未來規(guī)劃”的信息,如同石沉大海,整整兩天沒有得到許妍的回復。這種反常的沉默,比任何言語都更讓喬琳感到不安。她了解許妍,如果是沉浸在熱戀的甜蜜中,看到姐姐主動關心感情進展,一定會迫不及待地分享;如果是鬧了小別扭,也會帶著委屈來傾訴。唯獨這種徹底的靜默,透著一種不祥的預兆。
她沒有再發(fā)信息追問,只是體內青蓮本源的流轉,在不自覺中加快了幾分,如同平靜湖面下悄然涌動的暗流,持續(xù)滋養(yǎng)著她因擔憂而略顯緊繃的神經(jīng),維持著她外在的沉靜與五官日益凸顯的精致輪廓。她照常處理著索菲亞教授團隊發(fā)來的數(shù)據(jù),進行復雜的模型演算,只有在獨處進食時,才會略顯急促地攝入大量食物,感受著能量被迅速轉化吸收,以支撐這份內外交困下的巨大消耗。
第三天傍晚,喬琳剛從醫(yī)院回到租住的小屋,正準備加熱晚餐,手機終于響了。是許妍的來電。
接通的瞬間,電話那頭傳來的不是預想中的哭泣或抱怨,而是一種近乎死寂的、帶著濃重鼻音的疲憊。
“姐……”許妍的聲音沙啞,只喊了一聲,便像是耗盡了力氣,只剩下壓抑的、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吸氣聲。
喬琳的心猛地一沉,握緊了手機,聲音放得極緩極輕:“妍妍,我在。發(fā)生什么事了?”
“……他……”許妍哽咽著,努力想組織語言,卻破碎不成句,“他說……我們……不合適……”
果然。喬琳閉了閉眼,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預料中的驚雷,終于劈落。
“慢慢說,不著急?!彼龑еw內那縷溫潤氣息自行流轉,強行壓下心頭翻涌的怒意與冰冷,保持聲音的穩(wěn)定,成為電話那端妹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
許妍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講述了經(jīng)過。就在昨天,沈皓明約她見面,態(tài)度依舊是那般溫和得體,甚至帶著一絲遺憾。他沒有激烈的爭吵,沒有指責,只是非?!袄硇浴钡胤治隽怂麄冎g的“差異”。他說,許妍很美好,很單純,但他所處的環(huán)境和他對未來的規(guī)劃,需要一位“更能理解他事業(yè)壓力、在資源和視野上能與他同頻共振的伴侶”。他提到,最近接觸到一個合作方高管的女兒,對方在投行工作,對很多事情的看法“更成熟,更有建設性”。
“他說……和我在一起很開心,但……但那是短暫的。長久的婚姻需要……勢均力敵?!痹S妍的聲音帶著巨大的困惑和受傷,“姐,我不懂……什么是勢均力敵?是我學歷不夠好嗎?還是我家……幫不上他?”
聽著妹妹用顫抖的聲音復述著那些冰冷而現(xiàn)實的詞匯,“資源”、“同頻共振”、“勢均力敵”,喬琳仿佛看到了前世那個在感情廢墟上茫然無助的許妍。沈皓明甚至沒有給出一個具體的事件作為借口,只是用這種居高臨下的、看似“為你我好”的姿態(tài),進行了一場冷靜的情感切割。這種姿態(tài),比任何激烈的背叛都更具侮辱性,它將一段感情徹底物化,否定了許妍作為獨立個體的全部價值。
“妍妍,你聽我說?!眴塘盏穆曇魯蒯斀罔F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,穿透了許妍的哽咽,“這不是你的問題。這不是你不夠好,也不是你家境如何。問題的核心在于,他沈皓明衡量感情的標準,不是基于愛、尊重和共同成長,而是基于赤裸裸的利益計算和資源匹配。他所謂的‘勢均力敵’,指的從來不是靈魂的契合,而是家世、人脈、金錢這些外在砝碼的等量!”
她頓了頓,讓這些話在許妍混亂的腦海中留下印記,然后繼續(xù)道:“他今天可以因為遇到一個所謂‘更有資源’的人而放棄你,明天同樣可以因為遇到‘更有資源’的人而放棄別人。在他那里,感情是可以隨時權衡、隨時替換的標的物。你沒有被否定,你只是不幸遇到了一個將感情高度工具化的人。”
電話那端,許妍的哭聲漸漸停歇,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。喬琳知道,這些話雖然尖銳,但像一把手術刀,必須剖開膿瘡,才能讓傷口真正開始愈合。
“可是……姐,我心里還是好難受……”許妍的聲音帶著巨大的空洞和失落,“我感覺……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夢,現(xiàn)在夢醒了,什么都沒有了……”
“會難受是正常的,這說明你投入了真感情?!眴塘盏恼Z氣緩和下來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,“但你要記住,為這樣一個不值得的人長久地難受,是對你自己的辜負。你現(xiàn)在要做的,不是反思自己哪里不夠好,而是看清他的本質,然后慶幸自己及時脫身,沒有陷入得更深?!?/p>
她沒有在這個時候提及她打聽到的關于“藝術院校前女友”的事情,那對此刻的許妍來說太過刺激?,F(xiàn)在的首要任務,是穩(wěn)定許妍的情緒,幫助她建立正確的認知,抵御沈皓明那套“理性分手說辭”可能帶來的長期自我懷疑。
“妍妍,回來吧。”喬琳柔聲道,“或者我過去找你。別一個人待著?!?/p>
“……嗯?!痹S妍低低地應了一聲,帶著濃重的依賴。
掛斷電話,喬琳站在原地,久久未動。窗外華燈初上,映照著她沉靜卻冰冷的側臉。體內青蓮本源依舊在無聲流淌,滋養(yǎng)著她的肉身,讓她在疲憊中依然保持著清亮的眼神和瑩潤的肌膚,但它無法揮散她心頭的寒意,也無法跨越規(guī)則,去懲戒那個傷害了她妹妹的人。
她走到廚房,默默地加熱了分量十足的食物,坐下來,一口一口,認真地吃著。咀嚼的動作機械而堅定,仿佛在通過這最原始的方式,積累著面對接下來一切挑戰(zhàn)的能量。
沈皓明這場“無聲的驚雷”,暫時劈開了許妍的幻夢。但喬琳知道,這遠未結束。許妍需要時間療傷,而那個隱藏在精英皮囊下的、遵循著冰冷現(xiàn)實邏輯的男人,或許還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,以另一種方式,帶來新的風波。
但她已做好準備。她的力量限于自身,但她的意志和智慧,不受束縛。她會守護好妹妹,在這平凡卻暗流洶涌的人世間,一步步走出屬于自己的路。青荷獨立,不倚不靠,而她,愿做那荷下最堅韌的磐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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