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國物理年會上的成功,如同在喬琳的學術生涯中豎起了一座醒目的里程碑。贊譽、邀約、合作請求紛至沓來,但她始終保持著那份在斯德哥爾摩和年會舞臺上淬煉出的沉靜。她清楚地知道,掌聲與光環(huán)終會散去,唯有持續(xù)產出的、有價值的研究成果,才是立身之本。
然而,學術探索的道路從來不會一帆風順。在初步探索了那個新奇集體激發(fā)模式所帶來的新視野后,喬琳的研究不可避免地進入了一個深水區(qū)。試圖將這一發(fā)現拓展到更復雜的材料體系,或者與其他已知的物理效應進行耦合時,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。
理論模型變得異常復雜,引入新的自由度后,計算量呈幾何級數增長,即便借助中心最強大的計算集群,一次完整的模擬也需要耗費數周時間。而得到的結果,卻往往雜亂無章,難以提煉出清晰的物理規(guī)律。有時,看似promising的理論構想,在嚴密的數學推導下卻暴露出內在的邏輯矛盾,不得不推倒重來。
瓶頸期,悄然而至。
喬琳坐在辦公室里,對著屏幕上密密麻麻卻毫無頭緒的數據,眉頭微蹙。她已經連續(xù)幾天陷入這種僵局,嘗試了多種不同的切入點和近似方法,但進展微乎其微。那種感覺,如同在濃霧中摸索,明明知道寶藏就在某個方向,卻被層層迷霧阻擋,難以前行。
心力的消耗是巨大的。挫敗感如同細微的塵埃,試圖附著在她向來堅定的心志上。她閉上眼,習慣性地運轉起《青木養(yǎng)身功》,引導著體內那縷溫潤的氣息流轉周身。青蓮本源忠實地履行著職責,驅散著因久坐和思慮過甚帶來的身體疲憊,撫平著精神上的焦躁。
它能優(yōu)化她的身體狀態(tài),讓她在高壓下依舊保持肌膚的瑩潤與眼神的清亮,甚至能提升她的思維敏捷度,卻無法直接賦予她突破瓶頸的靈感??蒲械耐黄?,往往需要那一點不可預測的、跨越性的直覺或靈感,這超越了任何單純的“優(yōu)化”范疇。
她站起身,走到窗邊,望著樓下花園里在春寒中頑強吐露新芽的樹木。體內,那株青蓮本源似乎也感應到了宿主面臨的困境,那微弱的“活性”律動依舊持續(xù),卻仿佛也帶上了一絲凝滯。它無法替她思考,只能以更加溫潤、更加持久的滋養(yǎng),支撐著她,等待那靈光乍現的時刻。
李文斌和張悅敏銳地察覺到了喬琳近期遇到的困難。他們不敢過多打擾,只是更加努力地完成她交代的任務,試圖幫她分擔一些基礎性的工作壓力。喬琳看在眼里,心中微暖,但深知核心的難題必須由她自己來解決。
吳院士也注意到了她的沉寂。他沒有過多追問,只是在一次組會后輕描淡寫地提點了一句:“遇到瓶頸是常態(tài),有時候需要跳出來,換個角度,或者,暫時放一放?!?/p>
喬琳明白吳院士的意思。她嘗試著去閱讀一些看似不相關領域的文獻,參加其他課題組的討論,甚至在一個周末的下午,獨自去美術館待了半天,讓那些色彩與線條洗滌過于緊繃的思維。
然而,靈感并未輕易降臨。
這天晚上,她再次在辦公室待到深夜。屏幕上依舊是那組令人困擾的數據圖。她嘗試了最后一種想到的數學處理方式,結果依舊不理想。
一種深沉的疲憊感席卷而來,不是身體的勞累,而是精神上長時間聚焦一點卻毫無進展的耗竭。她靠在椅背上,閉上眼,幾乎能聽到自己思維齒輪空轉的摩擦聲。
難道……方向錯了?還是現有的理論工具已經不足以描述她想要探索的物理?
一絲罕見的自我懷疑,如同冰涼的蛇,悄然滑過心底。
就在這思緒有些渙散的瞬間,她丹田深處那株一直平穩(wěn)流轉的青蓮虛影,似乎極其輕微地、自發(fā)地搖曳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