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來的幾日,盛府表面依舊按部就班,籌備著長楓的授官宴,應(yīng)對著各方對韓家提親的探詢,但內(nèi)里的焦點(diǎn),卻悄然匯聚在暮蒼齋那位安靜得近乎異常的六姑娘身上。
明蘭將自己關(guān)在房中,時而臨帖,時而刺繡,看似與平日無異,但只有貼身伺候的丹橘和小桃知道,姑娘時常對著一處出神,筆下的字失了往日的筋骨,針腳也偶有錯漏。她在權(quán)衡,在掙扎,在三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上,小心翼翼地丈量著未來。
顧廷燁那邊再無新的動作,仿佛那夜的急切求娶只是一場幻影。但這種沉默,反而更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。盛纮幾次欲尋老太太探聽口風(fēng),都被不輕不重地?fù)趿嘶貋?,只讓他安心?zhǔn)備長楓的宴席。
就在這微妙的僵持中,一個意外的消息傳來——賀家老太太染了風(fēng)寒,病倒了。
老太太聞訊,立刻吩咐備車,要親自去賀府探望。臨行前,她看向一旁侍立的明蘭,溫聲道:“明兒,你素日也得賀老太太關(guān)照,隨祖母一同去探望一下吧,也是應(yīng)有的禮數(shù)?!?/p>
明蘭心中微動,明白這是祖母給她的一個機(jī)會,一個親眼去看看、去感受那條“安穩(wěn)”之路的機(jī)會。她垂首應(yīng)是,換了一身素凈得體的衣裳,隨祖母出了門。
賀府坐落在一處清幽的巷弄里,門楣不算顯赫,卻自有一種整潔雅致的氣度。
賀老太太雖臥病在床,精神卻尚可,見到盛老太太親自前來,十分感動,連連吩咐看茶。兩位老友寒暄幾句,話題自然引到了晚輩身上。
“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孫子,弘文?!辟R老太太指著侍立在床榻邊的一個青年介紹道。
明蘭循聲望去,只見那青年身著青布長衫,身形清瘦,面容白皙溫和,眼神澄澈,帶著醫(yī)者特有的仁和之氣。他上前一步,對著盛老太太和明蘭恭敬行禮,聲音清朗:“晚輩賀弘文,見過盛老夫人,盛六姑娘?!?/p>
“快免禮。”盛老太太笑著打量他,眼中帶著贊許,“早聽聞賀家哥兒醫(yī)術(shù)得了真?zhèn)鳎郧橐彩菢O好的。”
賀弘文微微赧然,謙遜道:“老夫人過獎,晚輩才疏學(xué)淺,尚需跟著祖母多多習(xí)練。”
他的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安靜立在盛老太太身后的明蘭,只見她低眉順目,姿態(tài)嫻雅,雖未施粉黛,卻自有一股清麗脫俗的氣質(zhì),如同雨后初綻的白蓮,心中不由微微一蕩,連忙垂下眼簾,耳根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。
賀老太太人老成精,將孫子的反應(yīng)看在眼里,心中暗喜,便笑著對明蘭道:“六姑娘近日可好?我瞧著氣色似乎比前次見時更清減了些,可是有什么煩心事?若不嫌棄,讓弘文給你瞧瞧,開個安神的方子也好?!?/p>
明蘭忙道:“勞老太太掛心,明蘭一切都好,只是近來天氣反復(fù),有些貪睡罷了。”她聲音輕柔,應(yīng)對得體。
賀弘文聞言,倒是認(rèn)真起來,溫聲道:“春日肝氣易動,確是容易困倦。六姑娘若不介意,可容晚輩診脈一觀?”
盛老太太笑道:“這有何妨?就讓賀家哥兒給你瞧瞧,他們家的醫(yī)術(shù),我是信得過的?!?/p>
明蘭無法推辭,只得伸出手腕。賀弘文取出一方干凈的絲帕覆在她腕上,這才伸出三指,輕輕搭上。他的指尖微涼,動作輕柔而專注。
片刻后,他收回手,對明蘭和盛老太太道:“六姑娘脈象弦細(xì)略數(shù),確是有些肝郁血虛之兆,想來是思慮稍多,耗了心神。倒無大礙,晚輩可開一劑逍遙散加減,疏肝解郁,養(yǎng)血健脾,平日飲食也當(dāng)以清淡為宜,莫要勞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