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際物理學聯(lián)合會提名郵件的余波,在喬琳的心湖中蕩漾了數(shù)日,最終沉淀為眼底一抹更為沉靜的堅毅。她沒有將這個消息刻意宣揚,只在與導師陳景明教授例行溝通研究進展時,平靜地提了一句。通訊那頭沉默了片刻,隨即傳來陳教授難得帶著明顯欣慰與肯定的聲音:“很好,喬琳。這是對你過去工作的肯定,但也僅僅是開始。保持專注,路還長。”
“我明白,陳老師?!眴塘蛰p聲回應。她懂的。這提名像是一道強光,將她和她的工作徹底推到了聚光燈下,未來的每一步,都會被放在放大鏡下審視。榮譽與壓力,從來都是一體兩面。
生活依舊沿著“雙軌制”的軌跡平穩(wěn)運行。父親的康復在持續(xù),雖然緩慢,但每一個微小的進步——一次更穩(wěn)的抓握,一個更清晰音節(jié)的吐出——都像暗夜里的螢火,照亮著母親王亞珍日漸舒展的眉宇。喬琳定期進行按摩,指尖那縷源自自身修煉的溫潤氣息運轉(zhuǎn)得愈發(fā)圓融自如,與她對穴位的理解、對力道的掌控結(jié)合得更加精妙。她依舊謹慎地將效果控制在“輔助”與“促進”的合理范圍內(nèi),如同一位技藝高超的工匠,用最精細的工具,做著最耐心的修復。
學術(shù)之軌上,因提名而帶來的關(guān)注度急劇攀升。郵件箱里塞滿了各種合作邀請、學術(shù)會議演講請求,以及國內(nèi)外媒體的采訪邀約。喬琳花費了比以往更多的時間來篩選和回復。她保持著禮貌與謙遜,但對那些純粹蹭熱度的商業(yè)活動或浮于表面的訪談,一律婉拒。她的時間精貴,必須用在刀刃上。
真正讓她投入的,是幾封來自國內(nèi)外頂尖研究機構(gòu)的實質(zhì)性合作郵件。其中,來自北美一個專注于量子材料實驗的頂尖團隊負責人——索菲亞·威廉姆斯教授的來信尤為突出。她沒有泛泛的恭維,而是直接引用了喬琳預印本中幾個關(guān)鍵的、也是爭議最大的理論預測,提出了基于他們團隊獨特實驗平臺進行驗證的詳細合作構(gòu)想。
這封郵件讓喬琳在屏幕前凝神許久。索菲亞團隊的實力毋庸置疑,他們的實驗條件恰好能針對她理論中最核心、也最需要實證支撐的部分。這是一個巨大的機遇,也是一個嚴峻的挑戰(zhàn)——若實驗結(jié)果與理論預測相符,她的工作將獲得堅實的實驗基石,地位無可撼動;若不符,則意味著她可能需要面對整個理論框架被質(zhì)疑的風險。
風險與機遇并存,這才是科研最真實、也最迷人的地方。
她花了整整兩個晚上,仔細研讀索菲亞團隊過往的論文,分析他們實驗技術(shù)的優(yōu)勢與局限,并重新審視自己理論中可能存在的、未被察覺的假設(shè)或簡化。隨后,她起草了一封措辭嚴謹、內(nèi)容詳盡的回信,不僅回應了索菲亞的提議,還進一步細化了合作方案,并坦誠指出了實驗中可能遇到的、基于她理論模型所推斷出的具體難點。
郵件發(fā)出后不久,便收到了索菲亞熱情而高效的回復,對方對她提出的難點表示高度認同,并邀請她盡快安排一次深入的視頻會議。
處理這些學術(shù)事務的同時,喬琳并未放松對自身“根本”的錘煉。《青木養(yǎng)身功》的修煉幾乎成了她每日雷打不動的儀式,無論是在清晨父親還未醒來的病房角落,還是在深夜書桌前的片刻靜謐。她能感覺到,隨著心境在一次次風波與抉擇中變得愈發(fā)沉靜堅韌,體內(nèi)那株三品青蓮的本源似乎也與之呼應,流轉(zhuǎn)更加順暢自然,潛移默化地優(yōu)化著她的精氣神。鏡中的自己,五官輪廓依舊,但肌膚愈發(fā)瑩潤,眼神更加清亮深邃,一種由內(nèi)而外的、沉靜而強大的氣場悄然形成,如玉蘊光華,不刺目,卻難以忽視。
這天傍晚,她結(jié)束了對父親的按摩,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。王亞珍端著一碗剛剛燉好、撇盡了油花的雞湯走過來,遞給她:“趁熱喝了,看你最近忙的,下巴都尖了。”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心疼,還有一絲小心翼翼的、試圖靠近的笨拙。
喬琳微微一頓,接過溫熱的瓷碗,雞湯的香氣氤氳在空氣中。她沒有說什么,只是低頭,小口小口地喝著。味道清淡鮮香,火候恰到好處。
王亞珍坐在一旁,看著女兒安靜喝湯的樣子,猶豫了一下,還是低聲開口:“琳琳,媽知道……以前很多事,是爸媽不對,委屈你了。你現(xiàn)在……有出息了,媽心里……高興?!痹捳Z斷續(xù),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、試圖溝通的真誠。
喬琳放下碗,抬眼看向母親。燈光下,母親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,鬢邊已有了不少白發(fā)。她心中并無太大波瀾,那些激烈的怨與痛,似乎已在漫長的抗爭與時間的流逝中,沉淀為一種更為復雜的、近乎平靜的認知。
“過去的事,不用再提了?!彼曇羝胶?,沒有怨恨,也沒有親昵,“現(xiàn)在這樣,就很好?!?/p>
她站起身,將空碗放進水池:“我明天早上再過來?!?/p>
走出醫(yī)院大樓,晚風帶著初夏的微暖拂面而來。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,勾勒出繁華而冷漠的輪廓。喬琳深吸一口氣,感受著體內(nèi)青蓮本源如溪流般溫潤地流轉(zhuǎn),滋養(yǎng)著因終日勞心而略顯疲憊的心神。
提名帶來的喧囂似乎已被隔絕在身外,索菲亞教授的合作挑戰(zhàn)擺在眼前,家庭的擔子依舊在肩,但她步履沉穩(wěn),目光清明。
前路漫漫,道阻且長。但她已知曉,真正的力量,并非來自于外界的加冕或認可,而是源于內(nèi)心那座歷經(jīng)千錘百煉而鑄就的、永不傾塌的玉庭。
青荷已立,風雨不侵。她邁開腳步,從容地融入夜色,走向下一個需要她全力以赴的黎明。新的征途,就在腳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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