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廷燁為新晉將領(lǐng)舉辦的洗塵宴,設(shè)在澄園。一時(shí)間,車馬如流,冠蓋云集。武將勛貴,文官清流,乃至皇室宗親皆有到場,足見顧侯如今圣眷正隆,地位超然。
宴席之上,觥籌交錯(cuò),言笑晏晏。顧廷燁與一眾武將談笑風(fēng)生,明蘭則周旋于各府女眷之間,舉止得體,笑容溫婉,將侯府主母的風(fēng)范展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然而,這表面的和諧之下,早有暗流涌動(dòng)。
果然,就在酒過三巡,氣氛最酣之時(shí),女賓席那邊,驟然響起一聲略顯尖銳的冷笑,壓過了絲竹樂聲。
“鄒娘子這身蘇錦,倒是鮮亮。只是這正紅的顏色,似乎并非妾室所能僭越吧?”說話的是英國公獨(dú)女,新晉的威北侯正室大娘子張桂芬。她今日穿著一身絳紫色纏枝蓮紋的褙子,雍容華貴,眉宇間卻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冰霜,目光銳利地射向坐在她對面的小鄒氏。
那小鄒氏年紀(jì)雖輕,容貌嬌艷,此刻卻穿著一身極為扎眼的海棠紅遍地織金裙,頭上珠翠環(huán)繞,光耀奪目。她本就得皇后特賜“誥命同品”,自覺身份不同,又被張桂芬當(dāng)眾質(zhì)問,臉上掛不住,立刻反唇相譏:
“張大娘子好大的規(guī)矩!這衣裳料子乃是皇后娘娘所賜,顏色也是娘娘夸過的,怎的到了大娘子嘴里,就成了僭越?莫非大娘子覺得,皇后娘娘的賞賜不合規(guī)矩不成?”她聲音嬌滴滴,話語卻如同軟刀子,直往“不敬皇后”上引。
滿座女眷頓時(shí)安靜下來,目光在二人之間逡巡,有的擔(dān)憂,有的看戲,有的則面露不屑。誰不知這威北侯府的后院是新扎的刺窩,沒想到今日在顧侯的宴席上就爆了出來。
張桂芬被噎了一下,氣得臉色發(fā)白。她性子剛烈,何曾受過這等妾室的擠兌?正要發(fā)作,一只溫涼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手背上。
“兩位娘子快莫要爭執(zhí)了,”明蘭不知何時(shí)已走了過來,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無奈與圓融,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入每個(gè)人耳中,“今日侯爺設(shè)宴,本是高興的事。鄒娘子這身衣裳鮮亮,皇后娘娘的賞賜自然是極好的。張大娘子也是關(guān)心則亂,提醒一二,都是為著侯府聲望著想。”她幾句話,先將“僭越”之爭輕輕揭過,定性為“關(guān)心”,又將矛盾拉回“侯府聲譽(yù)”這個(gè)大局上。
她轉(zhuǎn)而看向小鄒氏,笑容不變,語氣卻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警示:“鄒娘子得皇后娘娘厚愛,更該謹(jǐn)言慎行,方不負(fù)娘娘恩德。這滿堂賓客皆在,若因些許口角,讓人議論威北侯府內(nèi)帷不修,豈不是辜負(fù)了娘娘一番美意?”
小鄒氏張了張嘴,還想反駁,但觸及明蘭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,以及話中提及的“皇后恩德”和“侯府聲譽(yù)”,到底沒敢再放肆,悻悻地哼了一聲,扭過頭去。
明蘭又對張桂芬柔聲道:“大娘子初入侯府,諸多事務(wù)繁忙,若有需要幫忙之處,盡管來尋我說話?!彼捳Z中的善意與支持,讓張桂芬緊繃的神色稍緩,微微頷首,算是承了這份情。
一場風(fēng)波,被明蘭四兩撥千斤地暫時(shí)壓了下去。宴席得以繼續(xù),但經(jīng)此一事,所有人心中都明了,威北侯府的后宅之爭,只怕才剛剛開始。
次日一早,明蘭便遞了帖子,親自前往威北侯府拜訪張桂芬。
沈從興顯然不在府中,接待明蘭的是面色依舊不佳的張桂芬。揮退了下人,只在花廳留下心腹丫鬟,張桂芬強(qiáng)撐的鎮(zhèn)定便垮了下來,眉眼間盡是疲憊與憤懣。
“昨日讓顧夫人見笑了?!彼Z氣硬邦邦的,帶著幾分自嘲。
“大娘子說的哪里話,”明蘭輕嘆一聲,語氣真誠,“家家有本難念的經(jīng)。昨日之事,任誰處在大娘子的位置,心中都難平?!?/p>
張桂芬眼圈微紅,咬牙道:“我張家世代忠良,我自問行得正坐得端,從未想過有朝一日,要與一個(gè)……一個(gè)‘誥命同品’的妾室爭長短,論尊卑!這算什么道理!”她心中積壓的委屈與憤怒,在明蘭這個(gè)不算熟稔卻屢次釋放善意的“外人”面前,終于忍不住流露幾分。
明蘭靜靜聽著,并未輕易插言評判皇后之舉,只是等她情緒稍平,才緩聲道:“大娘子,世事豈能盡如人意?既已身處其中,惱怒傷身,于事無補(bǔ)?!彼D了頓,目光清明地看著張桂芬,“皇后娘娘賜婚,看重的是英國公府的忠義與大娘子您的品性。這份根基,是任何人都動(dòng)搖不了的。至于其他……來日方長?!?/p>
她話語含蓄,卻點(diǎn)明了關(guān)鍵——張桂芬的立身之本,是她的家世和皇后認(rèn)可的“正室”地位。只要牢牢占住大義名分,不急不躁,便已立于不敗之地。那鄒氏再得臉,終究是妾,倚仗的不過是皇后對鄒家的“恩賞”,這份恩賞能持續(xù)多久,分量多重,猶未可知。
張桂芬是聰明人,聞言神色微動(dòng),若有所思。她看向明蘭,只見對方目光澄澈,態(tài)度不卑不亢,既無憐憫,也無挑唆,只有一種洞悉世情的平靜。
“顧夫人之言,令人茅塞頓開。”張桂芬深吸一口氣,挺直了脊背,“昨日是我失態(tài)了。往后的路……確實(shí)還長。”
明蘭見她聽進(jìn)去了,便不再多言,又閑話了幾句家常,叮囑她保重身子,便起身告辭。
離開威北侯府,坐在回程的馬車上,明蘭微微蹙眉。張桂芬性子剛直,小鄒氏仗勢驕縱,沈從興夾在中間,皇后又明顯偏袒鄒家……這沈家后院的火,只怕不是輕易能撲滅的。今日她出面勸和、探訪,既是出于同輩女眷的情分,也未嘗沒有替顧廷燁觀望沈從興這邊風(fēng)向的意味。
只是這潭水,比她想象的還要渾。山雨欲來,風(fēng)已滿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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