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女倆隔著一步的距離站著,空氣近乎凝固。過往的裂痕與長久的疏離,像一道無形的鴻溝。
“……找個地方坐坐?”喬建斌語氣帶著商量。
“不用了,我待會兒還要去圖書館?!眴塘站芙^得干脆,“您有什么事,就在這里說吧?!?/p>
喬建斌嘴唇動了動,最終從棉服內側摸索出一個牛皮紙信封,僵硬地遞過來。
“這個……你拿著。聽說你要出國……國外花銷大,一個人……應應急。”
他的話語斷續(xù),帶著不善于表達的關切,卻又因過往隔閡而底氣不足。
喬琳看著那個信封,又看向父親躲閃的眼神和鬢邊的白發(fā)。前世的某些碎片閃過——高考后的沉默,無奈的嘆息……恨嗎?似乎談不上。更多的是一種時過境遷的漠然。
“不用了,爸?!彼穆曇羝椒€(wěn),沒有怨恨,也沒有感動,“研究所提供津貼,我自己也有積蓄,夠用。”
她將信封輕輕推回。
喬建斌的手僵在半空,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,緩緩收了回去,信封重新塞回口袋。他低下頭,看著鞋尖。
“……那,一個人在外面,凡事……多小心?!彼罱K只憋出這句干巴巴的囑咐。
“我知道?!眴塘諔?。
冰冷的空氣仿佛要將時間凍結。
“沒什么別的事,我先回去了?!眴塘沾蚱屏顺聊?。
“……好,好,你去忙吧。”喬建斌連忙說道,像是得到了解脫。
喬琳對他點了點頭,轉身,徑直穿過馬路,走向校門。她沒有回頭。
喬建斌站在原地,看著女兒挺拔而決絕的背影消失在校園深處,久久未動。他掏出那根被捻得有些皺的煙,點燃,猛吸了一口,煙霧在寒風中迅速消散,如同他復雜難言的心緒。
喬琳走在回圖書館的路上,心情并無太大起伏。父親的到來和那份未能送出的錢,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,激起一圈漣漪,但很快恢復平靜。她理解那份笨拙的關心,但也僅止于理解。過往的傷痕太深,早已無法用這種方式彌補。
她摸了摸腹部,一陣熟悉的饑餓感傳來。剛才的會面雖然短暫,卻也消耗能量。她拐向食堂的方向。
遠行的背囊里,不會裝上這份沉甸甸卻無處安放的親情??蒲械陌谝驯煌黄?,心智在極限處得以礪練,變得更加堅韌。
青荷獨立,不依不傍。舊時風雨,已化作根莖深處的記憶,滋養(yǎng)著她,也警示著她。她將繼續(xù)輕裝前行,依靠自己的力量,走向那片更廣闊的天地。根須在冰封的土壤下默默延伸,只為在恰當?shù)臅r節(jié),綻放出屬于自己的、無可替代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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